“你既心意已决……”
温梨儿轻叹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奈:“本宫……便不强留你了。”
接着她目光转向万安,声音带着命令般的关切:
“万安!抬起头来!看看你弟弟!他尚且年少,尚有志气去行万里路,洗心革面!你呢?你就打算这样跪死在本宫面前,丢下他一人孤苦伶仃于世吗?”
万安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身旁的柳参。
少年清亮的眼眸中,那份毫不退缩的坚定和对兄长的深深依恋,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绝望阴霾。
是啊……阿参……他还有阿参!
他若就此沉沦甚至自戕,阿参怎么办?
这个刚刚失去所有依靠的孩子,难道要让他独自去面对这冰冷世间的风刀霜剑?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愧疚、不舍与责任的情绪汹涌而来。
万安看向温梨儿,嘴唇哆嗦着,涕泪纵横:
“娘娘……奴才……奴才……”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剩下无尽的悲鸣。
温梨儿站起身,走到兄弟二人面前。
她先是对柳参温言道:
“柳参,你的志气,本宫明白了。大好河山,确能开阔胸襟,磨练心性。本宫盼你……洗净尘埃,平安归来。”
“温府的大门,永远为你留着。他日归来,无论何时,本宫与陛下,都愿再见你金榜题名,为国效力!”
“草民……叩谢娘娘恩典!娘娘教诲,草民铭记于心!”
柳参再次深深叩首,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温梨儿又看向万安,目光复杂:
“万安,带着你弟弟,走吧。照顾好他,也……照顾好你自己。本宫身边,不缺人伺候。你们兄弟……好好活着,便是对本宫最大的宽慰了。”
“娘娘——!”
万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哽咽着,语不成句:“奴才……奴才遵命……奴才……谢娘娘……大恩……”
柳参默默扶起几乎瘫软的兄长,动作沉稳有力。
他最后深深看了温梨儿一眼,那一眼中,有感激,有决绝,也有少年人对未知旅程的坚定。
“娘娘保重,草民与兄长……告辞了。”
兄弟二人再次行礼,柳参搀扶着步履蹒跚、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万安,一步一步,退出了暖阁。
阳光从敞开的殿门斜斜照入,落在兄弟二人离去的背影上。
温梨儿站在殿中,望着那两道渐渐消失在光影里的身影,久久无言。
暖阁内,熏香依旧,却仿佛也带上了离别的清冷气息。
最后,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这声叹息里,有对柳参的惋惜,有对万安的怜悯,也有对这世事无常、命运弄人的深深无奈。
……
一个半月后。
在会试中取得优异排名的梁青熙,在殿试中被陛下钦点为一甲第二名——榜眼。
“母后!母后!”
昭昭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率先冲进大殿,小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彩。
淼淼紧随其后,小短腿没有妹妹跑得快。
“母后!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昭昭扑到温梨儿膝前,迫不及待地喊道。
“是青熙表舅!表舅中了榜眼!夫子说的!”
“榜眼?”
温梨儿猛地站起身,惊喜不已。
“青熙表弟中了榜眼?消息可确切?”她抬头问宫人。
“千真万确!” 秦嬷嬷从外头进来,脸上笑开了花。
“报喜的鸿胪寺官员刚敲锣打鼓地去了温府和梁府!贡院门口都挤满了看榜的百姓,都在议论咱们表少爷呢!说他才华横溢,是今科最年轻的进士,更是一甲鼎甲的榜眼郎!”
这巨大的喜悦如同甘霖,温梨儿的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
“快!更衣!本宫要去御书房找陛下!”
御书房内,晏时叙正和吏部尚书谈论殿试名次及授官事宜。
正说到梁青熙:“其策论针砭时弊,见解独到,文采斐然又不失务实之风,当得起榜眼之位。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一职。”
吏部尚书忙应是。
正说着,殿外传来温梨儿清越又带着急切的声音:“陛下!”
晏时叙抬眼,见温梨儿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一身明丽的藕荷色宫装衬得她容光焕发。
那双水眸中盈满了纯粹的喜悦,如同星辰落入凡间。
见到御书房内有大臣在,温梨儿及时刹住了脚步。
吏部尚书忙上前行礼:“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秦大人无需多礼。”
“陛下,臣妾先去偏殿等候。”说着,她就要先出去。
晏时叙却道:“梨儿留下。”
说着,他伸手跟赶苍蝇似的把吏部尚书给赶走了。
秦尚书很想说他才来……事情也才刚刚禀了一个开头……
但对上皇上的目光,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