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退,天光微明。
京城街巷间已有早起的更夫与贩夫走卒开始忙碌。
不知是谁最先提起,说昨夜三更时分,隐约瞧见城东地面升起袅袅紫气,在月色下氤氲不散。
这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晨雾弥漫的市井间荡开涟漪。
“紫气东来,这可是祥瑞之兆啊!”茶摊前,几个挑夫围坐议论,“必定是那块地界有好事发生。”
正巧打更人经过,闻言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我昨夜亲眼去瞧过了,那紫气正是从赵家府邸升起的。”
“赵家?”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没听说过这家有什么厉害人物。
打更人见状,神秘一笑:“就是那位赵曦姑娘的府上,这位可不简单,从前被皇上钦点,抗击北梁的时候亦有参与,听说发现亲哥哥叛变敌军后,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钦天监还算过她的生辰八字,说是能旺我国运,维护大燕百年太平的福星呢!”
百姓们闻言哗然,个个面露惊异之色。
“这个赵曦姑娘,如此厉害吗?”
“要我说不准,太平是靠打出来的,跟福星有什么关系?”
“这话可说不得!”打更人严肃起来,“钦天监说的,还能有假?皇上都对赵姑娘格外看中,前不久给护国寺的神像重塑金身,还让她代为监督呢。”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赵曦的名字,也很快变得耳熟能详。
许靖央自然也听说了,彼时,她正在茶楼查账,阿柳立在她身侧,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天听来的有关于赵曦的传言。
阿柳很是不屑:“太平本是将军定,跟她赵曦有何关系?还百年和平,敌军可不管什么天象不天象,这群人真敢夸。”
许靖央品茶,淡淡一笑:“这是她们造势的手段,不过,实在有些拙劣,连我们都信服不了,何况皇上?”
长公主手段也不过如此。
许靖央放下茶盏:“我们来推波助澜一把。”
阿柳惊讶:“大将军,您怎么还帮赵曦呢?”
许靖央但笑不语。
她当然要帮助赵曦变得家喻户晓,这样,揭发赵曦通敌叛国时,大家才知道唾弃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
几日过去,京城也好多天不见下雨了。
皇帝的焦灼可想而知,他除了喝药,便频频痴愣地望着窗外。
院子里的那一棵松柏,也像他一样佝偻了似的,在烈日下无精打采。
皇帝半倚在龙榻上,面色灰败,一连多日的昏沉让他连抬手都觉费力。
这时,大太监入内:“皇上,礼部尚书有喜事奏报。”
“宣。”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
礼部尚书快步走入,此刻步履轻捷,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在御榻前恭敬跪倒。
“陛下!天佑我朝,祥瑞频生啊!”
皇帝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兴致不高:“又是何处报了祥瑞?若是寻常的并蒂莲、双穗稻,便按例赏赐,不必喧哗。”
类似的祥瑞,他听得太多了,底下的人也总会拿这个来邀功请赏,每半年几乎就要来这么一次。
包括前几日赵曦府邸中所谓的紫气氤氲,其实前年皇帝就听说过一次,赵家又并非真的有什么能人干将,就算有紫气,多半也只是意外罢了。
皇帝并不信。
“自从您下令为护国寺的神像重塑金身后,各地吉兆便纷至沓来!”
礼部尚书语带兴奋:“先是北地岚州,大旱之后的一口枯井,竟一夜之间涌出清泉,甘甜清冽。”
“再有东南江陵,数日来成千上万只喜鹊盘旋于官衙之上,久聚不散,鸣声如仙乐,观者无不称奇!”
皇帝静静听着,枯井生水或可人为,万鹊齐聚倒也稀奇,但他心中只是微澜。
不过是些寻常祥瑞,或许……是地方官讨好之举。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然而,最不可思议之事,发生于三日前的豫州白鹿潭,当地的猎户在山里抓住了一对祥瑞,堪称千年难遇!”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一对祥瑞?”
礼部尚书猛点头:“正是啊陛下,白龟赤雁,整整一对!”
皇帝的身子微微坐直。
“当真?当真是白龟赤雁?”
“这对祥瑞已经在送往京城的路上,皇上,您不日便可以亲眼看见了!”
皇帝心中震荡。
他自幼读书,自然知道白龟是什么,史载,白龟唯有德君临朝,方会现世,象征的,是江山永固,圣寿无疆。
至于赤雁,更是象征着天命所归。
皇帝难免有些激动起来。
枯井生水,可以伪造;鸟雀聚集,或为巧合。
但这白龟与赤雁,都是历史上记载过的祥瑞之兆!既然要送到京城给他看,想必更没有人敢作假!
它们同时出现,一个主地寿,一个应天命。
这……难道真的不是巧合?难道真是他诚心祈福,感动了上苍?
皇帝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原来钦天监所说为真,这福女赵曦,当真有点作用。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好消息,皇帝感觉盘踞在胸口的沉闷,仿佛真的消散了一丝,连精神都清明了不少。
他缓缓地坐起来:“来人,将此祥瑞,昭告天下,让史官记入日簿,朕要让后人,也知道有此祥瑞降临,护佑我大燕!朕心甚慰。”
礼部尚书激动地叩首:“臣,遵旨!”
皇帝想了想,叫来大太监。
“传赵曦入宫。”
也许钦天监所说的那个办法,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