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地,像一颗冰珠砸进死寂的深潭。
殷泰熙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整个人僵在那里,连颤抖都忘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倒映出我近在咫尺的、毫无温度的脸。那里面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彻底被看穿、被剥去所有伪装的茫然和空白。
剧本之外……这四个字显然精准地刺穿了她某种隐秘的认知。
走廊顶灯冷白的光线流淌下来,在我们之间制造出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她蜷缩在光晕边缘,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飞蛾,而我蹲踞于阴影起始之处,如同蛰伏的捕食者。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
然后,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类似被扼住脖颈的呜咽,眼白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竟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瘫软在地的躯体,白色的纱裙铺开,像一朵真正凋零的花。
麻烦。
直起身,我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直接拿出手机,解锁,拨号。飞行模式在下车时就已经关闭。
电话秒接。
“会长nim。”
“我门口。”我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清理一下。找间安静的医院,让她‘好好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尤其是记者和权时贤。”
“明白。”
电话挂断。
不到两分钟,电梯无声滑开。两名穿着干练西装、表情肃穆的女性助理快步走出,身后跟着两名推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动作专业而迅速。他们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对晕倒在地的殷泰熙流露出任何惊讶,沉默地将她抬上担架,盖好薄毯,迅速撤离。
整个过程高效、安静,像一场经过精密排练的哑剧。
走廊恢复了空旷与寂静,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廉价香水和眼泪的酸涩味道。
我推开公寓厚重的门,走了进去。
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驱散黑暗,照亮极致奢华却毫无生气的内部。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动的岩浆,无声咆哮。
我没有开更多的灯,径直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冰水。玻璃杯壁迅速凝结起冰凉的水雾,刺激着掌心。
“观众”……“剧本之外”……
殷泰熙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她知道“剧本”。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受着某种“剧情”的牵引。她那过火的、戏剧化的表演,一次次精准的“遇险”和“需要被拯救”,不仅仅是性格使然,更像是一种被设定的程式。
那么权时贤呢?他那突如其来的“认输”,那句“不止两个玩家”,是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还是……他也身在其中?
还有那条乱码信息背后的东西……
脑子里的系统依旧沉默,对我将殷泰熙强制送走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它似乎只执着于男女主之间的互动,执着于让我推动那条既定的感情线走向毁灭的终点。
我喝了一口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点烦躁。
既然观众不满意偏离度。
那我就偏要偏离得更彻底一点。
走到书房,打开电脑。加密邮箱里已经躺着一封新邮件,来自助理。标题是【宙斯酒店初步接触方案】。
我点开邮件,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冷硬的条款和数据。
手机屏幕忽然又亮了起来。
不是来电,不是短信。
是一个陌生的视频通话请求。
发起人的Id,同样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指尖在接听键上悬停了一瞬,然后,用力按下。
屏幕亮起。
没有图像。
只有一片模糊的、不断扭曲蠕动的彩色噪点,像是信号极度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滋滋的电流杂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断断续续,听得人头皮发麻。
然后,一个声音从那片噪点深处传了出来。
经过了明显的失真处理,电子合成音古怪地混合着某种非人的嘶哑,缓慢、滞涩,每一个字都拖着令人不适的尾音。
【演员……就该……待在……舞台上……】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
【你的……即兴表演……】
【……很……无聊……】
我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极致冰冷、甚至带着点疯狂兴奋的笑容。
“无聊?”我对着那片扭曲的噪点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那你想看什么?血流成河吗?”
噪点剧烈地扭曲了一下,那电子合成音似乎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类似冷笑的杂音。
【……推动……剧情……】 【……或者……】 【……换掉……你……】
最后三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威胁。
通话戛然而止。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映出我此刻面无表情的脸。
换掉我?
像换掉一个不称职的零件?
呵。
我将手机扔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那就试试看。
看看是你先换掉我这个演员,还是我先……
砸了你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