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
荆南山脉一处闭塞谷中,凌王妃站在荒野小径,遥遥眺望着下方几间屋舍!
耳边听着缓缓飘来的尖细曲调,本是踌躇脚步却是有了决定!
不消片刻,待见姒湛披着艳丽戏服自房中奔出,于空旷院落手舞足蹈,一颦一笑配上俊美阴柔的面庞,竟还有着旦角三分风采!
凌王妃沉默良久,清简的娇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不过往日流光闪动的美眸,却是蒙上一层死灰!
无论是身处天家,亦是江湖门阀,一个废人,便只是一个废人!
天家本凉薄,可即便如此,陵王还是将其救回,或许此中掺杂诱杀少年之意,但无论如何还是保全了其性命... ...
尖细婉转的唱腔逐渐变的嘶哑,力竭过后的踉跄满是狼狈之态!
大口喘着粗气,将头埋在泥土中不住抽噎!
忽,篱笆周边一只小兽掠过迎来一声响动!
待见姒湛如遭雷击一般,连爬带滚逃回房中... ...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一声悠长叹息随着山风飘去!
此间过后,凌王妃再次变回荆南山主,
“派去北地的死士有何斩获?”
一声清冷,落在大掌事耳中,却见其面上闪过一抹迟疑,略微思量后,方才躬身言道:
“回山主,与李二郎亲近之人皆有高手在暗中保护,甚至咱们的死士连望北城还未进入,便被乌鸦巷的无面人擒获了... ...”
这位荆南山主闻言,绝美之上绽出一抹莫名浅笑,继而微微颔首!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如此仇怨,其哪里能善罢甘休?
而痛失亲近之人,却是一招好手段,甚是畅然的手段!
然,今日的清溪商会与清溪庄,早已是一座庞然大物!
便是清溪商会的府邸都难以接近,就更别提入宅行刺了... ...
至于难处奉养守山人的宅院,凌王妃却是想也不敢想!
而那三两股死士方才步入河谷,迎接其的便是马踏銮铃,强弓硬弩... ...
在侧的大掌事瞧着身前绝色,不由低下头颅,生怕让其瞧得眼底的躁动,继而低声道:
“山主稍安勿躁,待王爷成就大业,那河谷贼子岂不是任由山主拿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让仇怨遮住双目的凌王妃,不由心神一荡,继而轻舒口气,双眸微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这么多年,我们荆南山曼陀罗也算沉寂够久了,告诉那些老家伙,本座便是女子亦要将荆南茶花栽种大夏各州,便是北蛮草原也尤为不可!”
“趁着还未苟活老死,也与后辈积攒些功劳,世袭罔替的子伯侯爵,不用经过王爷,本座便可直接应允... ...”
风雨之下,有此明言!
大掌事心中激荡,再次躬身,正色言道:
“谨遵山主之令,唯山主马首是瞻... ...”
利诱,永远是俘获人心有效的手段!
谁人不想成为从龙之臣,享受世袭罔替的尊贵,中州沃土当真多一个郡伯勋贵?
山谷低垂的云朵,仿佛近在咫尺,大日洒下的金辉透过此间,便是瞧看数十载,可这缥缈景象依旧让人心旷神怡... ...
——
历经人间刀魁洗礼的陵王府,不过一旬便再次恢复原貌,或言门楼高墙恢复的原貌!
锦鲤秀湖之畔的假山上,姒灏倚在坐榻之上望着下方土龙般的百丈沟壑,不由轻声一叹,
“初桐,这当真是人力能为的?”
素衣道姑紧了紧其断腕之上的绷带,随着前者目光望向一片狼藉的锦鲤秀湖,感受着裂地沟壑中残留的森然刀意,抿唇思量再三,方才如实轻声道:
“若不是聂魁首与师尊怕殃及百姓,这座府邸早已化作一片废墟了!”
“狂刀一脉,一人一宗门,如此还能跻身天下五宗,自是有着山海之威的!”
姒灏闻言,双眸不由一暗,口中低喃,
“人间刀魁,人间刀魁啊... ...”
哀莫大于心死!
饱受断手之痛,再瞧着人间刀魁的威能,那种无力悄然涌上心头,本是兵家武者的陵王世子,却是一阵黯然!
唤作初桐的道姑仿佛感受前者的心境,继而淡然一笑,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缓缓道:
“你姒家继承大宝二百余载,除了历代大宗正携天家气运跻身山海,便只有开国圣主与前朝大皇子姒禹两人,凭借肉身成就山海大能!”
“便是当今龙椅上的景平帝,也不过堪堪步入武者行列的蚍蜉之境而已,这世间从来不是以武力来决定胜败的... ...”
三教大能,自有天道庇护,甚至顿悟之下,亦能引得天地共鸣,扶摇直上,跻身山海之境!
而绝大武者却是依靠一隅之地的气运,跻身山海,便有取巧之嫌!
然,五十步笑百步,只要当得缩头乌龟,却也是开山立祖的大能者!
而那凭借自身意气突破桎梏的山海大能,便是山巅云端中的疯子!
心境大成,自成天地!
念头通达,无有善恶... ...
一番言语落在姒灏耳中,即便明知前者是宽慰之言,可随着此般安抚,心头却是豁然一朗!
“初桐所言及是,便是人间刀魁,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失忆人而已!”
“武力能得来一隅安身,却取不得这大好江山,我倒是一叶障目,瞧不见真颜... ...”
随着言语,目光却是独独落在道姑身上!
听着前者话外之音,素雅端丽的道姑却是抿唇轻笑,缓缓摇头,
“我们蓬莱仙山有秘法,名曰他心通,便在数载之前我已经修炼大成!”
“若是一副皮囊的思量,我如何能舍不得与世子享用,可世子心头浮现的白头畅然,却非我所愿!”
“大好河山,能者自取,我东海蓬莱如何不能在神州传檄道统?”
瞬息之下,姒灏面色一红,家国天下于前,自己却是念起了儿女私情,一抹羞愧于心头猛然升腾!
“初桐莫怪,是...是我孟浪了... ...”
然,道姑闻言,缓缓俯下娇躯,迎着前者低下的目光,话锋陡转,轻声道:
“世子不必灰心,只要他日你能执掌山河,初桐甘愿做一只笼中雀... ...”
片刻之中,这位陵王世子的心绪几经拨弄,便是呼吸也不由急促了些!
正值此时!
一道身影悄然而至,一声轻咳打断了此间的你侬我侬,
“老夫差门下弟子与世子在地阙门索要的一副巧手!”
随着言语,木匣缓缓打开,一只精美泛着流光的银手出现在姒灏眼前!
后者见状,俊朗之上挤出一丝笑意,
“姒灏再此谢过仙长心意了... ...”
须发花白的老者含笑摇头,缓缓道:
“世子一用便知,这神兵利器绝非只有刀剑之流!”
“想当年乱世之时,大凉之主亦是凭借此神兵跻身山海的呢... ...”
一句言语,顿时让姒灏双眸燃起炙热,豁然起身抓起那只银手,继而盯着其上细密晦涩的梵文符箓,缓缓将断腕伸向其中!
数息后,未感到一丝异动的姒灏不由侧头问询!
然,值此之际,断腕之处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待见丝丝血水骤然浮现在那银手的符箓之上!
银手之内,万千细微银线插入断腕骨骼肌里,仿佛是要与其真正融合一起才善罢甘休!
敲骨吸髓般痛楚,让其口齿乱颤,冷汗直流,两只眼球不由翻动,眼瞧便要疼晕过去!
而在旁静观的老者,却是轻声一叹,缓缓道:
“那个河谷少年忍受肉身重塑之痛,若不是有着复仇的执念,早以心神溃散!”
“你这点痛楚,甚至不及其万一,人可以死,可以失败,却不能灰心!”
“若是难守心神,你便会成为这只撼天阙的进补血食... ...”
随着老者言语,姒灏俊朗之容逐渐扭曲,目中痛楚自疯狂至坚定,直至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