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降,细雨绵绵!
王城一处偏僻背街的经年客栈前,却是燃起一串火红灯笼!
三大两小于雨夜中不时飘荡,好似与那孤魂野鬼引路一般... ...
青石落雨配合酸牙的开门响动,一道紫袍身影步入其中,
“准备妥当了么?”
待见弓腰低眉的老掌柜缓缓挺直脊背,眸子敦厚瞬息消散,继而浮现一抹疯狂炙热,
“为王爷尽忠... ...”
紫袍老者闻言,微微颔首,低声道:
“王城大能遍布,本座只得在将军亭等候,这...这一切便有劳你们了... ...”
老掌柜抱拳当胸,已报死志,
“魏老放心,我等定将二公子安稳送出!”
“还...还请魏老与王爷带句话... ...”
紫袍老者闻言,微微颔首,不言其他,单是这份死志,便能赢得其一分敬重!
老掌柜见此,抬手整理下衣襟,方才缓缓道:
“待他日王爷荣登大宝,请将俺们这些老骨头埋在北地兵冢!”
“在那里,俺们能安心... ...”
——
皇城神都苑!
纵使已经入夜还掺杂的细密阴雨,可园林之中数百太监宫女依旧奔走不停!
庆贺虞水大捷的席宴来的仓促,更是在神都苑中举行!
即便有着光禄寺鸿胪寺的帮衬,可对这荒废许久的园林进行修缮布置,依旧是一项繁重!
然,忙碌中宫女太监们却是丝毫不见苦态,反而眉眼皆透着一分欣喜!
无论是大捷之下的赏赐,还是作为天家奴仆对那位仁君的崇敬,所有人皆想瞧得阔别十余年后的神都盛宴是何等景象... ...
鸿胪寺少卿贾源,本以为在毒杀安宁郡公之事是会被皇帝降罪,翌日便上书了请罪折子,甚至与家小族中都留下遗言!
然,如此疏忽之下,却是得来一道神都盛宴的协理恩旨!
一时间,让这位鸿胪寺少卿涕泪横流,不能自已... ...
——
河谷贼配营!
校场之内,刘阔山一袭甲胄伫立高台,望着下方两万余众,高声喝道:
“你们这般天杀的贼配军,倒是让本将刮目相看,一千二百八十三颗北蛮头颅!”
“当真是好大一座京观呐... ...”
言罢,目光落在前方六十余人的方阵,再次喝道:
“本将也懒着与你们多言语,爵爷定下的规矩,一包过路银钱,一份赦免文书,一匹驮马,一身新衣!”
“现在,点到性命上台来取,随后立刻滚回家乡,过个顺遂安泰的日子,让家中的老子娘省点心,再多活个三五载的... ...”
一番言语,瞬间在校场中惹来一阵骚动... ...
刘阔山见此,却是毫不阻止,便是默默瞧看!
片刻后,待骚动之势渐小,在旁传令兵一声大喝,
“凉州,硕阳郡,柳崇喜!”
随着点卯之声划过,校场再次迎来死寂!
一道清瘦身影于方阵中一怔,继而在众多袍泽的注目下,踏出方阵眸子茫然一显,转瞬不由眼角一润!
少不更事,热血上涌,换来郡中两年苦劳,尽管家中耗费万千,可最终还是换来刑部一道秋后问斩的判决!
然,家中十余口联名做保,方才得来北地苟活!
一晃六年已过,亦不知家中双亲是否安泰?
安泰?
柳崇喜心底泛起一丝苦笑... ...
颤抖踉跄的身子走上高台,接过那份赦免文书之时,这位与北蛮游骑近身搏杀的汉子再也无法抑制心头激荡!
掩面之下,痛哭不已... ...
片刻后,一袭灰麻囚衣与皮甲褪去,换上一身崭新兰袍,二十五六的柳崇喜眉眼尽是唏嘘与沧桑!
营寨大门缓缓打开,汉子翻身上马,方至门前,却是迎着万千道目光翻身而下,双膝顿落,对着高台空空大椅,叩首高呼道:
“爵爷大恩,没齿难忘... ...”
刘阔山见此,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继而看向一旁的传令兵,
“中州,三门郡,杜如默!”
“湖州,开阳郡,郑华!”
“... ...”
羡慕之色,于贼配营中比比皆是!
而在另一侧的赴死营中,却是一副五味杂陈!
看见贼吃肉,未见贼挨打,昨日五百余骨灰坛已经运往南域!
北蛮游骑当真是好杀的?
即便身负武艺傍身,可面对周身甲胄与强弓硬弩,还有多少优势?
六十余人中,哪一个不是靠着运气搏来的?
半个时辰后,待听得,
“青州,参水郡,孔羽!”
校场之中,骤然迎来一阵沸腾!
一人一骑,独自猎杀北蛮游骑五十有八,冠绝整座贼配营!
以往的贼配老油条,此时却是卸下伪装,于高台之上,昂首以对!
直至在万千目光中寻得那道既哭丧又惊喜的复杂面庞,方才抬手点指,大笑道:
“莫怕,有我在,往后依旧照看着你... ...”
刘阔山见状,双目闪过一丝异色,口中却是不耐道:
“难道是在贼配营混出感情了,还不快滚?”
待见孔羽接过赦免文书,低声道:
“校尉大人容禀,小的...小的不想走了,还请大人与齐别将书一份推荐信,小的想在爵爷麾下效力!”
声音虽小,却是清晰的落在台下方阵的武者囚徒耳中!
心中早有的诸般思量,也在此刻不停涌荡... ...
本是罪囚,便是回到原籍,恐怕也未得安生!
无论坊间闲言碎语,亦是犯禁的心性,皆不见得是安生之所!
而这方才初定的河谷之地,却是这些犯禁武者的好归处... ...
尤其是斩首十骑以上,且家中只有寥寥数人的武者罪囚,更是心中期待!
“你倒是个脑袋活泛的啊,要不本将让都护府与你一个军户,便留在本将麾下听宣如何?”
刘阔山神情不变,缓缓道!
孔羽听得此言,先将赦免文书揣在怀中,继而轻笑道:
“小的还要将家眷带来,还是落身清溪更...更妥帖... ...”
刘阔山听得这般搪塞推脱,却未见恼怒,转而微微颔首,继而目光看向下方仅剩的二十余囚徒,
“若是心中有的思量便去清溪庄言语,齐别将是否看得上你们,还要看你们的把式如何!”
“另外,清溪庄的行事你们是知晓的,重赏重罚,崔门主掌中的长剑可是不讲律法的... ...”
出身江湖,云澜之名,还是有所耳闻,而河谷持剑人的身份,更是响亮异常!
然,这群武者囚徒对此早已打探明白,甚至不乏已经通过附近庄子的执事递过拜帖!
待见一阵噗通跪地之声后,
“谢,校尉大人提低... ...”
“谢,校尉大人周全... ...”
“... ....”
恍然间,刘阔山心头满是无奈之感,这都护府的军户难道还比不得河谷的庄户?
——
皇城司内狱!
条石堆砌的逼仄幽深,两旁烛火摇曳!
随着一名堂前燕的引领,陈貂寺与两名兜帽遮头之人缓步来到内狱地牢之中!
伴着两道闸门开启,一间空旷石室映入眼帘!
幽暗之下,两朵鬼火,骤然浮现,一声悚然狞笑于兜帽之下豁然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