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火焰裹着极焰灵草的第三刻,叶问天忽然察觉到指腹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那是源气与灵草火性碰撞时的反震,像有无数根灼热的针顺着经脉往手臂里钻。
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指尖,炉口的蓝火便跟着晃了晃,险些被灵草外层的炽白光膜弹开。
“稳住。”
叶问天舌尖悄悄抵住上颚,一股清凉的津液顺着喉间滑下,压下气海处翻涌的燥热。
他重新凝神,指尖在炉口上方画出一道更柔和的弧线。
幽蓝火焰随之收敛了锋芒,不再硬碰硬地冲撞,而是顺着光膜的褶皱往缝隙里钻。
极焰灵草的叶片轻轻震颤,像是被惹恼的小兽竖起了尖刺。
赤金色的叶尖突然泛起一丝猩红,那是它最核心的火性在反扑。
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烫了几分,石案上的琉璃瓶壁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汽,又被瞬间蒸干。
叶问天的额角渗出更多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青衫前襟,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能清晰地“看”到灵草内部的景象:无数细小的火脉如蛛网般密布,最中心藏着一粒芝麻大的金色光点,那是极焰灵草百年积攒的火元精华,也是炼化的关键。
方才的猩红便是这些火脉在收缩,试图将外来的丹火挤出去。
“原来如此。”
他忽然明了,指尖的动作变得更缓。
幽蓝火焰像被驯化的水流,顺着火脉的走向蜿蜒游走,遇到湍急处便放慢速度,遇到平缓处便加速渗透。
比如灵草主脉与侧脉交汇的节点,那里的火性最烈,他便让火焰化作细密的火丝,一丝丝分解能量。
而靠近根部的脉络较温和,他便催动火焰凝成小漩涡,慢慢卷走多余的火气。
这过程像在解一幅复杂的火纹图。
晨光透过盘龙柱的间隙落在草叶上,将赤金色的脉络照得透亮,叶问天甚至能数清叶片上有多少道细小的纹路。
十七道主脉,五十六道侧脉,每道纹路里都藏着不同强度的火性,有的像跳跃的火星,有的像焖烧的炭火。
他得根据纹路的粗细调整火焰的强度,稍不留神,要么会被火性反噬,要么会烧坏灵草的药根。
高台另一侧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叶问天眼角的余光瞥见,是个穿着灰袍的参赛者正慌乱地拍打着袖口。
他的丹火失控了,青色的火焰窜得老高,不仅没炼化灵草,反而把自己的袖子燎了个洞。
极焰灵草则在石案上剧烈颤抖,叶片上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叶问天暗自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的灵草上。
此时幽蓝火焰已经啃开了外层光膜的一个小口,露出里面淡金色的草肉,一股更浓郁的药香混着热气飘出来,带着地脉深处特有的土腥气。
他连忙控制火焰收窄,只留一缕最精纯的火苗往小口里钻,像外科医生拿着手术刀,精准地避开那些脆弱的药筋。
极焰灵草似乎累了,叶片的震颤渐渐放缓,赤金色慢慢褪成柔和的橘黄,连最桀骜的叶尖都耷拉下来几分。
但叶问天知道,这是它在积蓄力量——果然,片刻后,草叶突然向内蜷缩。
所有的火脉都往中心收缩,那粒金色光点骤然亮了起来,像烧红的烙铁般烫得人指尖发麻。
“就是现在。”
他屏住呼吸,猛地调动气海深处的混沌之气。幽蓝火焰瞬间暴涨半寸,却不是往外扩,而是往内聚,凝成一根细细的火针,直刺那粒金色光点。
这一下用了巧劲,火针带着螺旋的力道,既像钻头般破开阻碍,又像漩涡般卷走四散的火性。
“滋啦——”
一声轻响,像冰水滴进滚油。金色光点剧烈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像被戳破的灯笼般暗了下去,极焰灵草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
赤金色渐渐褪去,露出里面半透明的淡绿色草肉,脉络里的火性被彻底逼出,化作一缕青烟从炉口飘出,带着焦香的气息。
叶问天缓缓收回指尖,幽蓝火焰随之熄灭,只留炉口余温袅袅。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腹触到一片滚烫,才发现不知何时,鬓角的发丝已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颊上。
石案上的极焰灵草静静躺着,原本张扬的叶片温顺地舒展着,草肉里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那是被炼化后析出的精华,在晨光里泛着莹润的光。
他侧头看向香鼎,一柱香刚燃过不到三分之一。
周围已有几位参赛者完成了炼化,正带着些许得意擦拭额头,而更多人仍在与灵草较劲,炉口的火焰忽明忽暗,映着一张张或焦急或专注的脸。
青龙圣地的敖寰宇身边已飘起一缕淡青色的烟,他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火焰的弧度,青袍上的龙纹在火光里若隐若现。
白虎圣地的赵子轩则显得有些急躁,炉口的火焰时强时弱,石案上的极焰灵草还在顽强地闪烁着金光,引得他眉头越皱越紧。
叶问天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拂过极焰灵草的叶片。
草肉触手微凉,再没有半分灼人的火气,只有纯粹的药香萦绕指尖。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丹会的考验,从来不止于技巧,更在于心境。
就像这极焰灵草,看似凶猛,实则只要找对方法,便能化刚为柔。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高台中央的“万丹”鼎。
那座古老的三足鼎仍在冒着丝丝白气,鼎身的纹路在晨光里流转,仿佛在诉说着无数年前丹尊炼丹时的光景。
而不远处的廊柱下,玄袍人宗元的目光不知何时又落在了他身上,那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像在掂量一件有趣的猎物。
叶问天迎着那道目光,缓缓挺直了脊背。青衫在风里轻轻飘动,腰间的丹会号牌上,“叶问天”三个字的朱砂红,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香鼎里的檀香燃得愈发快了,橙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香身,将半截香骨啃得焦黑。
第二柱香已燃过三分之二,青烟在空中交织成稀薄的网,被偶尔掠过的晨风扯出细碎的丝缕。
高台上下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吁声。越来越多参赛者收了丹火,石案上的极焰灵草褪去赤金光泽,露出半透明的淡绿肌理,叶片上凝结的精华水珠在晨光里颤巍巍滚动。
有人长舒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汗,指缝间漏出的笑意藏不住;有人则小心翼翼将灵草收入玉盒,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显然刚才的炼化耗损不小。
青龙圣地的敖寰宇早已完成,正把玩着一枚水纹玉佩,青袍上的龙纹被炉火映得仿佛在游动。
连性子急躁的赵子轩也终于稳住了手,炉口的火焰缓缓收敛时,他紧绷的下颌线才柔和了几分。
叶问天身旁的无名也收了火。
他那件发白的衣衫前襟同样洇着汗痕,却不见半分局促,只是低头用指尖碰了碰灵草的叶片,像是在与这株刚被驯服的灵草对话。
而此时,更多人仍在与时间赛跑。有人额头青筋暴起,催动的丹火忽明忽暗,像风中残烛。
有人死死盯着灵草,指尖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却让火焰愈发躁动,反而被灵草反扑的火性燎到了指尖,疼得闷哼一声。
更有人急得额头冒汗,丹火猛地暴涨又骤然收敛,灵草外层的光膜时薄时厚,始终差着最后一丝没能突破。
“吱呀——”一声轻响,香鼎里的第二柱香终于燃到了尽头。
最后一点火星在香灰里挣扎了两下,便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缕极淡的青烟,慢悠悠地往上飘,最终散在晨光里。
几乎在火星熄灭的同时,天武尊者的声音便如定音鼓般响起。
“时辰到。”
话音落下,那些仍在较劲的参赛者动作猛地一顿。
有人不甘心地最后催了把火,却只换来灵草更剧烈的反扑,丹火“噗”地一声被弹开,在炉口化作几星火星。
极焰灵草依旧挺着赤金色的叶片,像在无声地宣告胜利。
一时间,高台上响起无数声懊恼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