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那道从黄巾后营升起的黑色烟柱，就是最明确的号令！
陆恒端坐于马上，手中的环首刀缓缓举起，刀锋在晨曦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直指前方那片已经开始骚乱的黄巾大阵。
他没有发出震天的咆哮，只是用一种足以让身侧亲卫听清的音量，吐出了四个字。
“全军，出击。”
刹那间，一直保持着死寂的云中军阵列，活了过来！
“呜——！”
低沉而绵长的号角声响彻原野，数万只脚掌同时踏在大地之上，发出的闷响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早已蓄势待发的云中军主力，如开闸的洪水，向着阵脚大乱的黄巾军正面狠狠压了上去！
左翼，一道赤色的闪电撕裂了混乱的敌阵！
关羽双眼微眯，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手中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借着下劈之势，划出一道巨大的青色弧光！
“噗嗤！”
挡在前方的七八名黄巾兵卒，连同他们手中简陋的兵器，被这一刀拦腰斩断！残肢断臂与漫天血雨齐飞，关羽身后五百骑兵紧随其后，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烫进了黄油之中，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鲜血与尸骸铺就的通路！
右翼，则是另一番更为狂暴的景象！
“杀！”
典韦手持双铁戟，根本不屑于格挡，他就是一柄人形的攻城锤！他率领着亲卫营，像一根楔子，狠狠砸进了敌军最密集的地方。一名黄巾小帅挥刀砍来，典韦看也不看，左手铁戟一挥，“铛”的一声将其兵器砸飞，右手铁戟顺势抡过，那小帅的半个身子都被砸得粉碎！
他身后的亲卫们有样学样，放弃了所有花哨的技巧，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冲撞、劈砍、砸击！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和兵器，硬生生地在敌阵中撞开了一道缺口！
勤王大营方向，何进正站在望楼上，手脚冰凉地看着黄巾军后营那冲天而起的火光与黑烟，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这帮反贼自己人打起来了？”他身边的亲卫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甲胄摩擦声由远及近，曹操裹着一身尚未干涸的血迹进入营地冲上了望楼，浓重的血腥味与汗臭瞬间冲散了楼上沉闷的空气。
他甲胄上甚至还挂着碎肉，头盔也歪到了一边，显然是刚从一场血战中脱身。
“大将军！”曹操顾不上行礼，单手扶着楼橹的柱子喘着粗气，另一只手直指前方大吼：“贼军内乱，军心已溃！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何进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肥硕的身体一阵哆嗦。
“孟德，你……你别急。”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万一……万一是贼人的奸计，故意诱我等出营……”
“奸计？”曹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直起身，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血淋淋的布包，扔在何进脚下。
“咚”的一声闷响，布包滚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露了出来，头顶上还扎着黄色的布条。
“这是贼将卜己的亲卫队长，曹某刚刚亲手斩下的。”曹操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气，“他们的后营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粮草辎重尽毁，为了抢夺前营的物资，已经杀红了眼。这种奸计，大将军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何进看着脚边那颗还在滴血的头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煞白。
曹操见他还在犹豫，心中那股火气再也压不住，干脆把话挑明了。
“大将军！城外的陆征北已经动手了，你听听那喊杀声！”
他往前逼近一步，几乎是贴着何进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话语却如刀子一般。
“您再等下去，黄巾贼就要被他们杀光了！到时候，咱们这几万勤王大军，从洛阳一路过来，连口汤都喝不上，就只配在旁边给人家摇旗呐喊！这事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说您？说您何大将军，就是个摆设！”
“摆设”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何进的心巴上。
他可以无能，可以胆小，但绝不能被人当成笑话！更不能没有功劳！他妹妹可是皇后，他可是国舅！
“传令！传我将令！”何进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他那肥胖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几乎是跳着脚在望楼上嘶吼，唾沫星子喷了曹操一脸。
“全军出击！全军出击！给本将军杀！杀光那些反贼！谁抢的功劳多，本将军重重有赏！”
望楼下的令旗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得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拼命挥舞手中的旗帜。
沉寂了一夜的勤王大营，终于在一片混乱的叫骂和催促声中，如同一头被踹了屁股的懒牛，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曹操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看着何进那状若疯狂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转过身，望向那片已经杀声震天的战场，握紧了手中剑的剑柄。
各路兵马的旗号乱糟糟地向前涌动，虽无云中军那般整齐划一，但数万人的规模，依旧声势浩大。
曹操看也不看身后那些慢吞吞的“友军”，对着自己的部下把剑一挥。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此刻！随我冲！”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本部兵马，像一把尖刀，率先扎向了黄巾军混乱的侧翼。
与此同时，洛阳城头。
坚守了一夜的守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城墙上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和未干的血迹。
守城的将领死死盯着城外，当他看到那股黑烟，看到黄巾军阵中肉眼可见的混乱，再看到远处汉军的旗帜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时，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他拔出腰间佩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天不亡我大汉！援军到了！”
“开城门！随我杀出去！”
“吱呀——！”
沉重的洛阳北门，在无数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一支衣甲残破，却士气重燃的汉军，从城内怒吼着杀了出去，像一把从背后捅入黄巾军心脏的匕首！
前有陆恒的云中军正面猛攻，左右两翼分别被关羽、典韦、曹操的精锐撕裂，后路又被城中杀出的守军截断。
黄巾军，彻底完了。
“官军……官军杀过来了！”
“快跑啊！四面都是官军！”
“将帅呢！我们的渠帅在哪里？”
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黄巾士卒们扔掉兵器，哭喊着，奔逃着，却发现无论哪个方向都是汉军的刀枪。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践踏，死在自己人脚下的，甚至比被官军杀死的还要多。
马元义被几名亲卫死死护在中间，呆呆地站在高台之上。
他看着东面那面高高飘扬的“陆”字帅旗，看着西面乱糟糟涌来的勤王军旗号，又看着从北门里冲出来的守军……
他终于明白了。
那封让他欣喜若狂的密信，那场恰到好处的后营大火……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扣一个的连环圈套。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
“噗！”
又一口鲜血喷出，马元义眼前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面如死灰。
“完了……全都完了……”
混乱的战场边缘，一支军容严整的军队却在缓缓移动。
南阳太守袁术骑在马上，冷眼看着远处那片人间地狱，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他的军队行动迟缓，刻意与主战场保持着距离，只是不紧不慢地“清剿”着一些零星逃窜的溃兵。
一名副将凑上前来，低声问道：“主公，何大将军和陆将军他们已经杀进敌军中军了，我们再不压上去，怕是……”
袁术轻蔑地哼了一声，马鞭遥遥一指那片血肉磨坊。
“急什么？让他们去拼，去死。”
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说道：“等他们打光了，锐气耗尽了，这洛阳城内外，不还是我袁公路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