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男寝的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倪莫问走了出来，红色披风被晨风拂起一角，她刚在屋里整理好捕快刀，就听见吕子乔的哭诉声 —— 子乔坐在天井的石凳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青布长衫上还沾着点炕洞的黑灰，看着格外狼狈。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倪莫问走过去，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语气里带了点耐心。她知道子乔丢了银子心里急，可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得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楚。
吕子乔放下手，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沾着两道黑灰，活像只刚从煤堆里爬出来的猫。他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展博…… 展博找我拿银子，说西街的牌坊年久失修，昨儿又被大风刮掉了块砖，想让我出钱修一下……”
“西街的牌坊，凭啥问你拿银子？” 胡一菲从正房走出来，手里还攥着个账本，听见这话，忍不住皱起眉，
“那牌坊是镇上的公共设施，要修也该大家凑钱，凭啥让子乔一个人出？展博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
陈美嘉也跟着凑过来，靠在槐树上，手里把玩着个绣花针 —— 她本来在屋里缝补破了的被褥，听见外面吵，也跑出来看热闹。她瞥了子乔一眼，语气里带了点调侃：“谁叫人家是大侠呢？这两天光是捐资助学，就给了二十两银子，修个牌坊算啥？说不定再过两天，他还想把镇上的路都修一遍呢！”
曾小贤从柜台后探出头，手里还拿着个算盘，闻言忍不住笑了：“吃拧了吧你？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你捐的时候咋不想想？万一客栈以后需要用钱，你拿啥凑？” 他顿了顿，又转向子乔，“你接着说，后来咋回事？银子咋丢的？”
“我想，修就修吧，谁叫咱是大侠呢？” 子乔抹了把眼泪，语气里满是委屈，“我回屋一掏炕洞……”
“炕洞？” 胡一菲、陈美嘉和曾小贤异口同声地喊，眼睛瞪得溜圆。胡一菲手里的账本都差点掉在地上，陈美嘉的绣花针也 “啪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的银子都藏在洞里。” 子乔低下头，手指抠着石凳的缝，声音越来越小，“我觉得炕洞最安全，没人会想到我把银子藏在那儿…… 可我刚才回去一看，洞里的银子少了一大半，就剩几锭碎银了！”
“你就不嫌脏？” 陈美嘉捡起绣花针，皱着眉问，“炕洞里全是灰和土，银子藏在那儿，拿出来还得擦半天，万一沾了潮气，还会生锈！”
“再脏也比丢了强啊！” 子乔突然提高了音量，眼泪又涌了上来，“我的银子，那可是一百两赏银啊！这才不到两分钟，就离我远去了呀…… 我还想着用剩下的银子给小贝买糖人，给你买新的绣花线，给掌柜的买胭脂，现在倒好，啥都买不成了！”
“吕大侠，您能不能先别哭了？” 倪莫问赶紧递了块帕子给子乔，帕子是她从怀里掏出来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哭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得先找出是谁偷了银子。你仔细想想，你回屋掏炕洞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或者听见什么动静？”
“感情不是你丢了钱！” 子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又往倪莫问面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恳求，“倪捕头，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您是天下第一女捕头，肯定能找出偷银子的贼！只要您能帮我把银子找回来，我以后捐钱的时候，一定先跟您商量！”
倪莫问却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做不了主，因为贼已经死了！”
“不可能！” 陈美嘉猛地站直身子，大声反驳，“我一直守在门口，从子乔回屋到他出来喊丢了银子，前后不到两分钟，根本没人进过男寝！要是有贼，我肯定能看见！”
“你还是信了我吧。” 倪莫问看着陈美嘉，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我办案这么多年，从来没看错过。”
“为什么呀？” 陈美嘉急了，伸手就要去拽倪莫问的披风，“你总得给个理由吧？不能光说‘贼已经死了’，就把我们打发了！”
倪莫问刚要开口，众人就异口同声地喊：“女人的直觉！”
曾小贤忍不住笑了，他走过来，拍了拍倪莫问的肩膀，语气里带了点调侃，却也有几分认真：“别再用直觉唬弄事了，用用脑子吧！这案子这么简单，根本不用靠直觉，稍微想想就能找出线索。”
“说什么呐？谁不用脑子啊？” 倪莫问一下子就炸了，她站起身，双手叉腰，像只被惹毛的猫，“我当捕头这么多年，破的案子比你见过的贼还多！你凭什么说我不用脑子？”
“这里没外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 曾小贤赶紧安抚她，语气软了些，“说错了也没人会笑话你，咱们一起商量，总能找出偷银子的贼。”
“说吧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胡一菲也跟着劝，她拉着倪莫问的胳膊，把她按回石凳上，“你要是能把子乔的银子找回来，我今晚请你吃红烧肉，管够！”
陈美嘉和子乔也赶紧点头，子乔还擦了擦眼泪，小声说：“倪捕头，您要是能帮我找回来，我以后再也不瞎捐钱了，一定把银子存好！”
倪莫问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失窃的时候，我和胡掌柜在房间里，我们俩一直在一起，没分开过，所以她首先被排除了。”
“非常好，接着说。” 曾小贤点了点头，眼神里带了点鼓励，“分析得很有道理，继续。”
“美嘉一直守在门口，从子乔回屋到他出来，她都没离开过，所以她也被排除了。” 倪莫问的语气越来越自信，她甚至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门口的位置，“门口是进出男寝的唯一通道，要是有贼进出，美嘉肯定能看见。”
“如果她说的是假话呢？” 曾小贤故意反问，想看看她能不能考虑到更多可能性。
“不可能！” 倪莫问想都没想就反驳，她指着陈美嘉的手，“因为她的手很干净。你想想，子乔的银子藏在炕洞里，炕洞里满是黑灰，偷银子的时候，手肯定会沾上灰。在两分钟之内，掏洞、偷钱、再找地方藏钱，然后倒水洗手，再把脏水倒了，还不能留一丝痕迹，你觉得可能吗？美嘉的手连一点灰都没有，所以她肯定不是贼！”
“非常好，说下去。” 曾小贤笑了，他没想到倪莫问竟然能观察得这么仔细，看来她并不是只会靠直觉办案。
“同理，小贤也被排除了。” 倪莫问转向曾小贤，语气里带了点肯定，“他刚才一直在柜台后算账，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拨算盘，根本没离开过柜台，所以他也没有作案时间。”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吕子乔身上，语气坚定地说：“剩下来的，只有吕子乔自己！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他肯定是自己把银子藏起来了，想骗我们说银子丢了，好不用出钱修牌坊！”
“说得好！” 胡一菲第一个鼓起掌，陈美嘉也跟着鼓掌，连子乔都忘了哭，呆呆地看着倪莫问。倪莫问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你自己看，只要肯用脑子，破案就是这么简单啊。” 曾小贤笑着说，他拍了拍倪莫问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你不是不会办案，只是以前太依赖直觉了。只要你多观察、多思考，肯定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女捕头。”
“那他的银子……” 倪莫问疑惑地看向吕子乔，按她的分析，子乔应该是把银子藏起来了，可子乔刚才哭的那么伤心，不像是装的。
子乔也愣了，他赶紧伸手摸向怀里的钱袋，钱袋鼓鼓囊囊的，他掏出来一看，里面只有几锭碎银，还有几文铜钱。他皱着眉，一脸不解：“全都在呐…… 嗯？怎么剩这么点了？我明明藏了很多银子在炕洞里啊！有贼啊…… 肯定有贼！”
“别喊了！” 陈美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也不想想，这两天你捐出去多少啦？昨天捐给私塾二十两，捐给孤寡老人十两；今天早上又让展博拿十两修河堤，现在又要拿银子修牌坊，就算你有一百两，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我算算啊……” 子乔赶紧扳着手指头，小声默念，“二十加十是三十，三十加十是四十，再加上修牌坊的十两，就是五十两…… 不对啊，我明明还有五十两藏在炕洞里，怎么现在只剩这么点了？”
就在这时，陆展博挎着捕快腰刀，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他一看见吕子乔，就赶紧凑过去：“吕大侠，银子呢？里正已经带着人在西街等着了，就差您的银子买材料了！”
“我已经没钱啦！” 子乔赶紧把钱袋往他面前递，里面的碎银 “叮当” 响了两声，“你看，就剩这么点了，连修牌坊的零头都不够！”
“别逗啦！” 陆展博根本不信，他伸手就要去掏子乔的怀里，“您可是关中大侠，怎么会没钱？赶紧拿出来，那边还等着用呢，别耽误了工期！”
“真的！我没骗你！” 子乔赶紧把怀里的口袋都翻了出来，里面除了几文铜钱和一张皱巴巴的欠条，啥都没有，“不信你自己掏啊！我要是藏了银子，就让我以后再也中不了秀才！”
陆展博看着子乔空荡荡的口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失望：“吕子乔，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不给就不给，装什么穷呀？没劲……”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连头都没回。
“说什么呐？” 子乔急了，赶紧追了出去，“合着我那些银子都白捐啦？你给我站住！我捐给私塾的二十两，捐给孤寡老人的十两，还有修河堤的十两，难道都不算数吗？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看着子乔和展博的背影，曾小贤无奈地笑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胡一菲和陈美嘉先出去，让他们俩单独聊聊。胡一菲和陈美嘉会意，陈美嘉还不忘给倪莫问使了个 “你俩好好聊” 的眼神，然后跟着胡一菲往后院走了。
天井里只剩下曾小贤和倪莫问两人，晨风卷着槐树叶的清香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曾小贤看着倪莫问，语气里带了点认真：“怎么样？还想带我走吗？你刚才分析案子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根本不用我帮你。”
倪莫问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小声说：“呵呵，这只是个很小的案子，跟六扇门里的大案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曾小贤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满是鼓励，“不管多大的案子，都是从小案子积累起来的。你今天能靠自己的观察和思考破案，以后肯定能破更大的案子。”
“你觉得我能行吗？” 倪莫问抬起头，眼神里带了点不确定，“我以前总是靠你的《缉盗指南》，靠直觉，现在突然让我自己办案，我有点害怕…… 怕自己办不好，怕被人笑话。”
“一定行的。” 曾小贤肯定地说，他拍了拍倪莫问的肩膀，“万事开头难，只要肯努力，多动动脑子，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想想，当年你刚当捕头的时候，连个小毛贼都抓不住，现在不也能破案了吗？”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倪莫问的声音里带了点委屈，“要是以后遇到难办的案子，没人帮我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再担心也得撑住。” 曾小贤的语气严肃了些，“归根结底，人总得靠自己啊。我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依赖我，依赖那本《缉盗指南》吧？只有自己真正学会了办案，才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女捕头。你明白吗？”
倪莫问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嗯…… 我明白。你说得对，我不能总是依赖别人。以后我会努力的，多观察、多思考，争取靠自己的能力破案。”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披风，语气里带了点不舍，“那我先走了，六扇门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你自己保重，别总跟胡掌柜吵架，她也是为了你好。”
“以后要有啥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曾小贤也站起身，笑着说，“同福客栈永远欢迎你，来了我让佟掌柜给你做红烧肉，管够。”
“算啦…… 不方便。” 倪莫问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了点复杂。
“为什么不方便？” 曾小贤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倪莫问看着他，小声说：“你都已经有闺女了…… 我要是总来，会让人误会的。”
“闺女？谁告诉你我有闺女？” 曾小贤彻底懵了，他这辈子连媳妇都没娶，哪儿来的闺女？
“你们掌柜的啊。” 倪莫问说，语气里带了点肯定，“她昨天跟我说，你跟她生了个闺女，叫小贝，鼻子像她，眼睛像你，还说要带我去看呢。”
“嗯？” 曾小贤的眼睛瞬间瞪圆，他猛地转身，朝着正房的方向吼，“胡一菲…… 你给我出来！你跟倪莫问胡说八道什么呢！” 吼完，他就怒气冲冲地往正房跑，连跟倪莫问告别都忘了。
倪莫问站在原地，看着曾小贤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她小声嘀咕：“他俩一定有猫匿…… 女人的直觉，最后一次。” 说完，她也转身往外走，红色披风在晨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失在客栈门口。
天井里只剩下老槐树和石凳，风一吹，槐树叶 “沙沙” 响，像是在为这场充满波折却又圆满的告别，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