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日
正午的阳光透过纸窗,在八仙桌上投下方格光影。陈美嘉擦了擦额角的汗,把最后一个 “饺子” 摆进竹筛,转身时撞得醋碟晃了晃。众人围坐,胡一菲清了清嗓子,眼神依次扫过曾小贤、关谷神奇、吕子乔,最后落在莫小贝身上。
“这是小陈第一次包饺子,甭管好不好吃,大家都捧个场,千万别打击她的积极性。” 她特意把 “捧个场” 三个字咬得极重,指甲轻轻掐了掐曾小贤的手背。
吕子乔探头看了看竹筛,咽了咽口水:“也未必会很难吃吧?”
“来,我给你展示一下,这是她的饺子馅。” 曾小贤用筷子夹起一块暗褐色物体,在阳光下晃了晃。吕子乔眯着眼辨认:“这不挺好的吗?”
“这个东西,学名叫作猪皮,” 曾小贤面无表情,“上面还连着几丝晶莹的毛发。”
关谷神奇不甘示弱,夹起另一块:“还有这个,学名叫作白菜根,上面还沾着几粒春泥。”
胡一菲用筷子戳了戳盆底:“以及这几块醒目的土豆皮,以及带着壳的虾仁。”
吕子乔脸色发白:“这这…… 这还能吃吗?”
“不能也得硬吃,” 胡一菲压低声音,“千万不能露相,否则这事就没完了!”
话音刚落,陈美嘉端着热腾腾的饺子盘冲出来,马尾辫上还沾着面粉:“饺子到,先下了一盘,尝尝咸淡,谁先来?”
“你先你先,还是你先……” 众人像躲瘟疫似的往后缩,只有莫小贝伸手要抓,被胡一菲一把按住。
“哎呀,不要吵了,” 陈美嘉跺脚,“我包的饺子,我决定…… 老白!”
“太荣幸了,还是小陈疼人啊!” 曾小贤硬着头皮夹起一个,眼睛一闭,硬生生吞了下去。
“别忘了吐丝……”
“吐什么丝?”
“我那饺子上还缠着鱼线呐!”
曾小贤瞳孔骤缩:“可我已经吞进去了!”
“啊?这这…… 这可咋办?要不要送医,想不想吐啊?” 胡一菲慌乱地摸他脉搏,指甲差点掐进他手腕。陈美嘉忍无可忍,“啪” 地拍桌子:“够啦!一根鱼线死不了人。”
“闹个肚子也够受的呀。” 胡一菲急得转圈。
“那也是他自找的,嚼都不嚼,就往下吞,” 陈美嘉抱起胳膊,“是嫌我饺子难吃吧?”
“没有啊?我这人吃东西,一直就这样。” 曾小贤挤出笑脸,却比哭还难看。
“那就再吃两个,我看着你吃!”
在陈美嘉的注视下,曾小贤又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 —— 表情瞬间由僵硬转为扭曲,却突然竖起大拇指:“哎呀,这饺子不错,真的,不信你尝尝。”
关谷神奇见状,也硬着头皮咬了一口,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哎呀,可以呀小陈,你不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吕子乔捏着饺子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点点:“我也尝尝,”子乔吃了一个后“啧啧”调侃道:“如果孔子尝过你的饺子,那《论语》就会被改成《论饺子》。”
“我尝尝我尝尝,” 胡一菲闭眼咬了一口,面皮的浆糊味混着生肉馅的腥气直冲脑门,她硬生生咽下去,眼泪都出来了,“小陈,谁要娶了你…… 那就是行善积德呐。”
“你说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奔出门去,在天井里干呕起来。陈美嘉面色铁青,盯着桌上的饺子盘,突然坐下。曾小贤擦着嘴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关谷神奇挠头:“这饺子实在是…… 外型还不错,值得鼓励!”
吕子乔推眼镜:“先拿浆糊沾,再用鱼线穿,很有创意嘛。”
胡一菲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做的更好!”
陈美嘉突然抬头:“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头先说过,只要努力,就会成功,事实证明你错了。”
“我没错,是你理解错了。”
“喔?这些饺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呵呵,这两天你老说,这是你自己的事,用不着别人帮忙,” 胡一菲叹气,“好啊,如果你确实行,那就啥问题都没有,可事实证明了,你的能力还不够,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一意孤行,拒绝别人友善的帮忙呢?”
“是你说的女儿当自强哎!”
“我说的自强,可不是自负啊。”
“有什么区别啊?”
“自强的人,想的是如何把事情做好,” 胡一菲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而自负的人,想的是如何把面子保住,你觉得你是哪种?”
陈美嘉愣住,目光扫过桌上残缺的饺子,想起自己熬夜和浆糊、穿鱼线的狼狈模样,轻声问:“这些饺子真的很难吃吗?”
曾小贤诚实地点头:“难吃到了最高境界!”
“关谷…… 能教我和面吗?”
关谷神奇咧嘴笑了:“没问题,走着!”
厨房?夜
夜幕降临,厨房里热气蒸腾。关谷神奇掀开锅盖,白汽中露出几个半浮半沉的饺子 —— 说是饺子,不如说是煮烂的面疙瘩,鱼线像水草般在汤里漂着。
“赶紧的,水开了啊!” 关谷神奇擦了擦汗,“我上个厕所,还有,再加点柴禾。”
“知道啦,你快着点啊!” 陈美嘉端起竹筛,里面还剩十几个顽强的 “饺子”。她转身去柴房抱柴,却没注意到竹筛边缘勾住了围裙,几个饺子骨碌碌滚进了灶台边的柴堆里。
灶火噼啪作响,陈美嘉被浓烟呛得直咳嗽,抓起柴禾就往炉子里塞 —— 包括那根被遗忘在柴堆里的哑炮。她揉了揉眼睛,没看见炮仗尾部的引信正在慢慢燃烧。
大堂里,胡一菲正掰着手指头数:“大半年没吃饺子,都忘了啥味了,回头上桌,谁都别跟我抢,我一人吃八十个……”
“轰 ——”
厨房传来巨响,房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众人冲进厨房时,只见陈美嘉站在灶台前,头发被炸得卷曲,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个大花脸。
“咋了这是?” 胡一菲惊呼。
“你说什么?” 陈美嘉被声响炸的有些耳聋,只能捂着耳朵大喊。
“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那些饺子……”
“饺子咋了?”
“和灶台一起牺牲啦!”
胡一菲跌跌撞撞奔到灶台前,只看见一锅浑浊的汤里漂着碎面块和鱼线,还有半块没烧完的炮仗皮。她欲哭无泪:“我的饺子,我的薄皮大馅三鲜饺子……”
陈美嘉低头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突然笑了起来:“原来自强不是自己硬扛,是该低头时就低头啊。”
胡一菲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明天咱重新包,我调馅,大嘴和面,展堂烧火,小贝剥蒜 —— 咱们一起。”
“嗯!” 陈美嘉点头,忽然指着胡一菲的头发笑出声,“掌柜的,你的头发…… 像鸡窝!”
众人互相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突然笑作一团。窗外,新年的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照亮了厨房里此起彼伏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