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青翁与腾龙尊者远去的身影,杨云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场波折总算告一段落。
他转身走向姐妹二人藏身的那株参天古木,脚步略显沉重。
原本的计划中,他打算借助姐妹二人布下的冰水两仪阵与龙灵周旋。
可当真正交手后,仅仅一个照面,那摧枯拉朽般的实力差距就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天真的念头。
“前...前辈...”清澜见杨云天走近,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她与妹妹全程目睹了这场惊天动地的较量,更亲眼见证了杨云天被青木侍追得满场逃窜的狼狈模样。
杨云天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发髻都有些散乱:“让二位见笑了。”
他想起方才被青翁当众“教训”的场景,耳根不由得发烫——这与她们之前所见那个谈笑间灭杀强敌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别再叫什么前辈了。”杨云天摇摇头,望向天际那两个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在那等存在眼中...”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们连蝼蚁都算不上。”
一阵微风拂过,古木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无声地附和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清璃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寒蟾,小家伙也难得地安静下来,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杨云天摊开手掌,一个莹白如玉的瓷瓶静静躺在掌心,瓶身上还凝结着细密的冰霜。
“说好的报酬。”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推辞的坚定。
清澜顿时涨红了脸,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这...我们根本没能帮上什么忙...”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既然不想要...”杨云天作势就要收回瓷瓶。
“嗖——”
一道冰蓝残影闪过,却是清璃怀中的寒蟾突然吐出长舌,精准地将瓷瓶卷入腹中。
清澜正要训斥,妹妹清璃已经笑嘻嘻地挽住姐姐的手臂:“姐姐就别推辞啦!”
她转头朝杨云天眨眨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前辈,往后若还有这样的‘好差事’,可千万要想着我们姐妹!虽然这次没出什么力...”说着拍了拍腰间储物袋,“下次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杨云天望着这对性格迥异的姐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与弟弟。
那时的他,也是这般既当兄长又当爹娘,带着年幼的弟弟在江湖中摸爬滚打...
杨云天目光扫过姐妹二人,袖袍无风自动:“你们是留在此处,还是随我回龙蚺巢穴?”
他指尖泛起淡淡青芒,自己还需要在这里待上二十年之久,显然已决意要趁此期间将《玄冰真言》彻底修成。
清澜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阴影:“有了前辈赐予的寒髓...”
她声音轻柔似水,“我想让妹妹尽早炼化,免得...免得离开秘境后横生枝节。”说到最后,耳尖已泛起淡淡的红晕。
清璃却已蹦跳着来到杨云天身侧,肩头的寒蟾“咕噜”吐出一个冰泡泡:“前辈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她调皮地拽了拽杨云天的衣袖,“正好让姐姐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冰魄玄功’!”
杨云天看着性格迥异的姐妹二人,不由摇头轻笑。他并指如剑,一道青光闪过,三人面前顿时浮现出那条熟悉的幽光甬道:“既然如此...走吧。”
……
杨云天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流转的霜纹渐渐隐去。
洞窟内一片寂静,唯有冰晶折射的幽光在石壁上跳动。
那对姐妹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想来是在他闭关冲击《玄冰真言》最后一重时悄悄告别。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方冰台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本泛着水蓝色光晕的玉册——正是清澜当初献上的《玄溟真解》。
冰台上还凝结着几道未干的指痕,仿佛主人刚刚放下不久。
杨云天伸手轻抚书页,摇头轻笑。这丫头,终究还是用这种方式偿还了那份人情。
杨云天身形一晃,瞬间遁入玉珏世界。
上次来取赤焰灵枣树时,就发现魂老一直躲在祠堂不肯露面。如今再次进来,那老家伙竟还龟缩在祠堂深处,实在蹊跷。
“原以为你是忌惮时间灰气...”杨云天眯起眼睛,指尖轻叩祠堂门柱,“可这几十年你寸步不离此地,到底在躲什么?”
祠堂内传来魂老沙哑的干笑:“嘿嘿,老汉我要是被那几个老怪物顺着气息摸到这里...”声音突然压低,“你这方小世界怕是要易主咯!”
杨云天眉头微皱。
回想起来,仁渡前世早知他身怀此宝却从未觊觎;青翁与腾龙连息壤这等至宝都随手相赠,更不像贪图他这点家当的样子。
“罢了。”见魂老不愿明说,杨云天也不再追问。
他转身望向药园里新栽的赤焰灵枣树,枝头几颗红果正泛着诱人的光泽。
这几十年里,小世界因为那口井喷发的时间灰气,所有的灵植都变为了成熟阶段,所以尽管没有了傀儡与魂老照看,这里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魂老佝偻着身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杨云天身后,一如当年主仆二人巡视药园的光景。
行至一片新开垦的灵田时,杨云天忽然目光一凝——田中央一块晶莹剔透的琉璃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俯身拾起,温润的触感传来。
这正是当年拍卖会上,自己与清浅斗智斗勇得来的神秘灵植,至今仍完好地封存在上古琥珀之中。
指腹轻抚着琥珀表面,杨云天不禁想起当年那本语焉不详的《奇物志》,上面虽对此物描述得煞有介事,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记载。
杨云天取出储物袋中的《灵族百草图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若连这部灵族秘传的典籍都查不到线索,当年那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偷梁换柱,可就要沦为笑谈了。
“既无名字,又非本来面目,这该如何查起?”杨云天捧着厚重的《灵族百草图鉴》,眉头紧锁。
就在书册靠近琥珀的瞬间,异变突生——两根翠绿的藤蔓竟从书页中探出,如灵蛇般缠绕上琥珀表面。
尖锐的蔓尖刺入琥珀,却只在表面留下几道细微的裂痕。
杨云天见状,双手发力将琥珀一分为二。
书册藤蔓立即轻触那株神秘植株,霎时间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快速翻动。
然而直至末页,都未见相关记载。
这时杨云天才注意到,这部《灵族百草图鉴》竟有三分之一空白页。
越往后翻阅,记载的灵植就越是珍稀罕见。
更奇特的是,当书册确认未收录此物后,突然通体绽放翡翠光芒,书页剧烈震颤——竟是要根据已有知识推演新物种!
整整一炷香时间过去,书册才恢复平静。
只见空白页上逐渐浮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一幅栩栩如生的植株图谱正在成形。
这些新生成的书页如流水般从首页开始向后翻动,最终定格在末页。
杨云天屏息凝神,只见四个鎏金大字赫然在目:“万化母株”。
杨云天凝视着书页上浮现的文字,指尖不自觉地轻颤。
这些记载虽与当年在《奇物志》上看到的如出一辙,却详尽得令人心惊。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书页上写道,这“万化母株”初生时不过是一截灰褐色的枯藤,毫无灵气波动,任谁见了都会当作死物。
唯有以五行精血连续滴灌三日,才能唤醒其中沉睡的“拟态之灵”。
杨云天的目光继续下移,眼前仿佛浮现出这灵植生长的奇异景象——藤蔓会如毒蛇般悄然缠上附近灵气最盛的灵植,表皮渐渐变得晶莹剔透,内部则会浮现出与宿主一模一样的属性道纹。
待完全成熟时,即便是大能修士也难辨真假,唯有叶脉深处那一丝混沌之气,方能证明它的本来面目。
“难怪会灭绝...”杨云天倒吸一口凉气。
书页上记载了三种可能的灭绝原因:
或许是因它打破了五行常理,遭天道降劫,所有成熟体在某次天地剧变中自燃成灰;
又或许是上古那些大派为垄断顶级灵材,联手毁去了所有种子;
最惊人的说法是,某次母株拟态“建木”时,竟引动了混沌雷劫,导致所有个体同步枯萎。
“万化母株...”杨云天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其中暗藏玄机。
“万化”二字,既暗喻其演化万物之能,也暗指它“化尽万灵”的残酷本性。
而“母株”之称,则隐喻它是所有天材地宝的“原型”,甚至可能是天道创造灵植时的一个“失败品”。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琥珀表面,杨云天忽然觉得,手中捧着的或许不是一株灵植,而是一个足以颠覆修真界认知的秘密。
杨云天凝视着琥珀中那株灵植,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悸动。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导致其灭绝,此刻他手中的这一株,恐怕已是世间仅存的孤本!
这究竟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在那毁灭性的瞬间,一滴树脂恰好滴落,将这株灵植永恒封存,让它得以跨越漫长岁月,重现人间。
“祸兮福所倚...”杨云天五指收拢,将琥珀紧紧握住。他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脉动,仿佛这株灵植正在沉睡中等待苏醒。
“既然缘分让你我相遇,”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纵是逆天改命的因果,我杨云天也一并担了!”
手中的灵植忽地泛起一抹微光,如星火乍现,转瞬即逝。沉寂万载后重见天光,竟似听懂了杨云天那番豪言,以萤火般的微芒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