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听得这消息愣住了，张锦仪产下皇子，这事就了不得了。
赵祈佑刚登宝座不足一年，根基不是很稳，此时诞下嫡皇子，便意味着皇家的血脉有了传承。
有了子嗣，宗室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方，摇摆不定的门阀士族也会重新考虑立场。
前太子赵弘安的那些子嗣，不知何故，没能走出梅关古道。
赵室江山，几个公主不算在内，便只剩得赵祈佑这根独苗。
若是赵祈佑再等几年无所出的话，门阀士族必定要拿子嗣一事攻讦他。
如果那时候，端贤亲王赵铠有什么不轨之心，赵家宗室的立场就很难说了。
因为宗室从来不是坚定的只支持某一个人，而是希望赵家江山万世永盛。
只有这般，宗室才会长期受益。
如若赵祈佑久无所出，宗室内部就会分裂。
一部分宗室就会为江山永继，倒向有两个儿子的亲王赵铠。
只要江山还是赵家人坐，很多宗室是不会管谁来坐的。
岂料赵祈佑火力挺猛，从他欢迎娶张锦仪，到得今年八月中，恰好九个多月，便得了个儿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可谓是天都在助他了。
同时，嫡皇子出世，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皇帝必要与天下共庆，减点赋税是少不了的，这是实打实的好处，间接的会起到安稳民心的作用。
姜远有些惋惜的自语：“这孩子早出生了一天，若是等到中秋夜再出生，这就更完美了。”
“夫君，慎言。”
清宁拿着布巾给姜远擦了擦脸，轻声道：
“嫡皇子出世，是天定的，怎能说晚上一天更好，被外人听了去就不好了。”
清宁到底也是官宦家的子女，又在闻香楼生活了许多年。
接触过许多达官显贵朝中大臣，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也是清楚的。
“我这不是在家随口说说么。”
姜远站起身来：“我去换了袍服去聆听圣敕，你昨夜也没睡好，用了早餐后再歇会。”
清宁面色微红：“妾身才不累呢。”
胖四在一旁候着，姜远也不好再调笑清宁，哈哈笑了一声，回房换官服去了。
赵祈佑喜得嫡皇子，一早便送来喜讯，姜远也不敢怠慢。
按照礼法，嫡皇子出生，皇帝会在次日通知宗室，以及亲王、朝中三公、宰相等人。
姜远家占了两个三公，再者又有公主，以及姜远与赵祈佑的私下交情，不第一时间来报喜才是怪事。
姜远穿了侯爷袍服出得房门，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小茹也恰好换好礼制服饰出来。
她们三人要么是公主，要么是有封号的乡主与诰命夫人，一会也是要带着贺礼进宫去看望张锦仪的。
而清宁就没有那个资格了。
“夫君！”
黎秋梧与小茹同时看向姜远，满脸幽怨之色。
姜远见得她们这眼神就有些怕，自是清楚她们在幽怨什么。
黎秋梧与小茹进姜家门时，可比张锦仪嫁给赵祈佑要早上不少。
如今张锦仪都诞下嫡皇子了，她二人的肚皮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愁才是怪事。
“别急，别急，会有的。”
姜远打着哈哈安抚。
“哼！”
黎秋梧跺了跺脚，很不满姜远的态度。
此时瑞云县主赵欣也穿了一身县主服饰，盈盈立在荷池的尽头，看样子她也得到消息了。
姜远让上官沅芷等人先去府门等候，自己则走向赵欣。
“侯爷。”
赵欣见得姜远过来，勉强露了笑，盈盈行了礼。
不知道为何，赵欣自受伤后，再也没叫过姜远一声先生，虽然一直行的弟子礼，却是改口称了侯爷。
姜远见得赵欣双目红肿，面容如同她刚受伤那般惨白，显然是昨夜哭了一夜所致。
“你今日不必去了吧。”
姜远轻叹一声劝道。
赵欣自嘲的笑了笑：“陛下喜得嫡皇子，我这个姑姑又岂能缺席，我知陛下不喜我，但我却不能不去。”
按照礼制，赵欣属于皇家宗室核心子弟，皇后产子，她定是要去看望张锦仪的。
但赵祈佑不喜她，她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再者，赵铠定然也是要去的，在这种情形下，赵欣与赵铠见着，其心情怕是难以言喻。
赵铠不顾父女情分，想利用她的名节构陷姜远，已是把亲情断尽了。
赵欣到底是该再叫他一声爹，还是视作不见，又或者满含恨意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不顾情分？
可能赵欣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姜远想了想：“你今日暂不去吧，我会选了礼物以你之名，让茹儿送去。
昨夜之事，今日便不方便禀于圣上了，待得明日吧。
端贤亲王如此作为，我也不会让着他，你有个心里准备。”
赵欣轻摇了摇头，像是自语，又像是问姜远：
“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疼爱我的，到头来却没想到是这样。
难道他养我这十九年，真的不顾一点父女情分吗？他怎么这么狠的心。”
姜远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哪。
你出身皇家，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人在面对有些东西的时候，亲情或许不值一提。”
“那张椅子，与那块破石头，有那么重要吗！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六亲不认？”
赵欣突然嘶吼起来。
这个问题，姜远也问过姜守业，此时赵欣也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可见昨夜她定然反复在想这个问题，也说明她在淮州散播谣言，想靠上姜远这棵大树让月季开满庭院，并非出自她本心。
而是被赵铠灌输给她的思想，在推着她走罢了。
“人心不同，看待的事物也不同。”
姜远也以姜守业回答他的话，来回答赵欣。
赵欣突然抓住姜远的手，眼中又闪起了恨意：
“你定要帮我查出，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到底是…是被太上皇灌醉的，还是另有他因！”
姜远轻拍了她的手，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尽量去查。
不过，你也别抱大太的希望，时间太久远了。
此事，你无需出面，等个结果就行。”
赵欣自是能听懂姜远的话，此事只能在在暗中查，就算查清了也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
她若是出面，此这事查不查得清另说，但她定会被扣上忤逆父君，居心不良的帽子。
她在淮州犯下的事，明白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若又搅进来，别人就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她能等的只是一个结果，即便当年她娘亲是赵铠推出去的牺牲品，赵欣也无法被鸿帝明着认下的。
赵祈佑也不会认她这个亲妹子，原因还是皇家的脸面。
她名义上还是赵铠的女儿，改变不了。
甚至赵铠若是有不轨之心，她还会受到牵连，该杀满门时，她也跑不了。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