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要变。”弘历打断他,将铜钩放回桌上,目光扫过在场学员。
“朕曾在西洋医书里见过一种‘产钳’,专为助产设计,样式精巧不伤胎儿,比这粗钩稳妥百倍。”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年轻医师上前一步,躬身道。
“皇上,学生叶天士,此前留洋英吉利学习医术,在当地医院见过类似器具!确如皇上所说,能大大降低难产风险。”
弘历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哦?你既见过,正好说说。”
叶天士忙道:“西洋产钳如弧形钳嘴,关节可调节,既能借力牵引,又能护住胎儿头部,只是学生当时未能深究构造。”
“无妨。”弘历让人取来纸笔,俯身便画。
“你们看,这产钳弧度要贴合产妇骨盆,钳嘴须打磨圆润,关节处加活扣调节松紧……”
弘历笔锋飞快,寥寥数笔便将后世产钳的核心构造画得分明。
弘历放下笔,指着图纸道:“遇上胎位不正、宫缩无力的难产,单靠徒手往往力不从心,用这产钳轻轻牵引,既能借上力,又能护住母子,比单用手或粗钩稳妥百倍。”
钱斗保与学员们围上前,见图纸上的器具精巧实用,与手中粗钩天差地别,不禁纷纷低呼。
叶天士看着图纸更是激动:“皇上这设计比西洋的更贴合实际!若能造出,不知能救多少产妇婴孩!”
弘历将图纸递给钱斗保:“着工部巧匠按图打造,让叶天士从旁指导,务必趁手安全。
医道既要靠人,更要靠器——连趁手的工具都没有,何谈护佑母婴平安?”
钱斗保双手接过图纸,重重点头:“臣遵旨!定当赶制出这救命器具!”
弘历目光转向钱斗保与一众学员,语气郑重。
“产钳研制要快,人才培养更要加速。
母婴保育院铺开后,各省州府都急需能独当一面的医师,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
弘历顿了顿,看着学员们眼中的干劲,又道。
“课程可再增些实践课时,让学员们多在惠民药局历练,遇上复杂病例及时请教老医师,务必让每个人都能扎实上手。”
钱斗保连忙应道:“臣即刻调整课程,加派医师带教,绝不让人才供应拖了新政后腿!”
弘历满意点头,又勉励了叶天士几句,让他专心参与产钳研制,务必兼顾实用与安全。
西天夕阳已染红河面,余晖洒在医科大学的校舍上,一行人出了医科大学,銮驾踏着夕阳余晖缓缓驶回紫禁城。
轿中,弘历闭目养神,脑中却在盘算今年的改革方向——度量衡新制需尽快在各省推行,免得商民交易仍有换算困扰,刑部改制要稳步推进,三级法院的框架得立起来,让断案有章可循,公共图书馆也要在各省落地,让更多百姓能识字明理,还有这母婴保育院的铺开……桩桩件件都需精细安排,容不得半分疏漏。
刚回到养心殿院落,暮色已渐浓,廊下宫灯次第亮起。
弘历正待拾阶而入,忽然听得一声轻柔的“喵呜”,眼角瞥见墙角花架下钻出来一团毛茸茸的影子——竟是翻雪。
这猫上黑下白,脊背覆着墨色绒毛,腹下却雪白雪白,正是弘历养的猫儿之一。
“倒是会找地方歇着。”弘历脚步顿住,原本因政务紧绷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随侍的李玉忙笑着上前:“回皇上,翻雪这几日总在殿外候着,奴才瞧它许是惦记皇上了,便每日留些小鱼干在这儿。”
弘历弯腰将猫儿抱起,指尖拂过它柔软的绒毛,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弘历前世本就是个十足的猫奴,对这些生灵向来偏爱,只是穿越以来,日日被政务缠身,忙于新政推行、民生谋划,能静下心陪猫儿的时辰少得可怜。
翻雪在弘历怀里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尾巴还轻轻勾了勾他的手腕,倒让弘历暂时卸下了几分疲惫。
“你倒比朕清闲。”弘历低声笑了笑,抱着猫踏上台阶。
李玉已掀开殿门帘子,暖黄的烛火从殿内漫出来。
踏入殿内,弘历将翻雪放在铺着软垫的矮榻上,看着它蜷成一团打哈欠,才接过李玉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
虽暮色已深,司法改制的推行细则、公共图书馆的扩建规划还需细看。
翻雪似是察觉到弘历的思绪,从矮榻上起身,轻巧地跳上书桌,用脑袋蹭了蹭弘历握着茶盏的手,墨色尾巴在奏章上轻轻扫过。
弘历失笑,放下茶盏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这小东西,倒会讨巧。”
李玉在旁笑道:“皇上疼它,它自然也黏皇上。前几日御花园的鸽子飞过,它都只远远瞧着,半点不闹腾。”
弘历指尖划过翻雪柔软的肚皮,目光却落在案头最上面一本关于三级法院实施细则草案上,方才在轿中盘算的改革细节又涌上心头
翻雪打了个哈欠,在奏章旁蜷成一团,喉咙里的呼噜声愈发清晰。
弘历看着它安稳的睡颜,忽然觉得,这江山的稳固,不正如这猫儿的安宁一般?既需大刀阔斧的新政革新,也需这般细微处的暖意留存。
弘历拿起朱笔,在草案上圈点批注,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与猫儿的呼噜声交织在一处。
殿外夜色渐深,宫灯的光晕透过窗棂洒进来,将这忙碌又静谧的光景,轻轻拢在了养心殿的烛火里。
次日清晨,太和殿的朝会刚散,陈霄脚步匆匆踏入养心殿。
“皇上,倭国近期多地爆发天花疫情,京都与大阪一带尸横遍野,地方藩主趁机以‘德川幕府失德’为名发动叛乱,海运商路尽数断绝,各藩互相攻伐,死伤已过十万。”
陈霄顿了顿,递上另一页密报,“还有一条重要情报,潜伏在西洋诸国的密探传来消息,自从去年底开始,欧洲各国也陆续爆发天花疫情,死伤不少。”
弘历指尖叩着案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年西洋商人感染天花四处乱窜,大清沿海也时常爆发天花,若非天花疫苗与酒精供应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切的根源虽由弘历暗中推动,却从未后悔——比起疫情外溢的些许损失,换来的收益远在其上。
“户部前几日的奏报看过了?”弘历抬眼问。
陈霄躬身应道:“臣看过。澜沧、红河、安东三省土民人口,较前些年已至少下降三成。”
弘历指尖在舆图上划过这三省疆域,“少了这些不安分的隐患,边疆迁民、驻军屯田才能真正落得扎实。
你瞧,如今移民去安南、朝鲜的百姓,再无土民滋扰,田亩开垦快了不少,商路也通畅多了。”
弘历拿起朱笔,在密报上圈出“倭国藩主叛乱”几字。
“让国安局盯紧倭国各藩,尤其是萨摩藩——乱得越彻底,将来才越好拿捏。
至于西洋……”弘历笔尖转向欧洲版图。
“告诉沿海各关,继续严查入境商船,没接种凭证的,一概不准上岸。”
陈霄领命正欲退下,又被弘历叫住。
“还有,让中华医药公司把疫苗产量再提一提——自家百姓的安稳,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