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大臣热议人口新政时,外贸司司长周煌捧着文书踏前一步:\"启禀皇上,英吉利、法兰西等国公使连日恳请,望于安南、朝鲜开埠通商,伏候圣裁。\"
殿中议论声骤起,傅鼐跨出班列,甲胄轻响:\"西洋人狼子野心,安南朝鲜新附,此时开放通商恐生事端!\"
张廷玉抚须凝眉,朝舆图方向微颔首:\"堵不如疏,若择一良港开放贸易,既能彰天朝怀柔之德,亦可借查验货物暗巡边情,方为稳妥之策。”
此前朝鲜半岛自李朝起便奉行闭关锁国之策,除对华朝贡外几乎断绝与西洋往来,偶有西洋商船漂至海岸,亦被以\"蛮夷窥边\"为由驱逐。
安南却不同,主动开放岘港、归仁、会安、芽庄等沿海良港,吸引法兰西、荷兰商船以火器、香料换取生丝、瓷器,港口市井间不乏高鼻深目的西洋商贾身影。
直至清军南下,为防止郑氏、阮氏勾结西洋人,遂将诸港暂行封闭,海面骤显冷清,唯有大清水师、商船破浪而过。
弘历指尖摩挲着岘港舆图标记,忽而抬眼看向周煌:\"朕听闻西洋人对大清吞并安南、朝鲜事颇有微词,但朕知他们更放不下通商之利。\"
弘历声线冷硬如铁,\"着礼部传谕西洋诸国,欲通商,先上表。
表文须以国书承认'安南、朝鲜俱为大清领土,通商听凭天朝节制',由公使亲递礼部尚书署。\"
“皇上圣明!臣定当严格把关,凡表文有违体制者,臣必驳回重撰。\"礼部尚书杨名时肃然出列。
殿中沉香缭绕,弘历抬手挥了挥袖口:\"着海关总署协同礼部办差,一应通商细则,待表文核验无误后再行颁示。\"
“臣等遵旨!”礼部尚书杨名时、海关总署署长郑伍赛跪地领旨。
弘历指尖划过舆图上安南海岸线:\"朕闻安南旧港如岘港、归仁、会安,昔年西洋商船辐辏,今虽内附,民心未靖。\"
弘历指腹重重叩击岘港,\"着仅开岘港一口通商,西洋人活动限于港区十里内,不得越界窥察民情。其余港口仅限大清以及藩属国商船进出。\"
话音未落,弘历目光转向朝鲜半岛,语气稍缓:\"朝鲜此前未曾开埠与西洋通商,今恩准开放南浦港,足彰天朝怀柔远人之意。\"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皇上圣明\"。
朝会结束不久,新政公文便以每日三百里速度驰向各省。
负责递送山东的驿卒在第三日寅时抵达济南巡抚衙门。
\"大人,这是京里来的火票。\"驿卒从贴身皮囊取出文书,封泥上\"宣传为要,毋动刀兵\"的朱砂批注赫然在目。
吴守礼袖中指尖微颤,裁纸刀划开封套,展开《迁民宣谕十则》时。
“五年迁民破百万,擢升一品!不足五十万,降一级!”的朱批让他瞳孔骤缩,前句“苛政激变者革职查办”的墨字尚在发寒,此句已令他心口发烫——山东素称“人稠地狭”,康熙朝已有人口逾千万,若真能迁民百万,何止保位,分明是晋身之阶!
吴守礼连忙从书架找出《山东民户黄册》,喃喃自语道:“登莱青三府沿海流民多,可充头阵,济南东昌府士绅隐匿丁口必多,正可借清查逼迁,兖沂曹三府向来多盗,迁民后可顺带肃清匪患…… ”
“来人!”吴守礼突然高喊,惊得值房书吏撞翻墨斗,“速传十府二州知府前来议事!”
待山东各府官员齐聚济南府,吴守礼掷下《迁民宣谕十则》黄册:“各位同僚,皇上有旨,命山东省五年内迁民百万。”
厅内鸦雀无声,唯有登州知府手中的青瓷茶盏“当啷”坠地,碎成三瓣。
吴守礼负手走到落地舆图前,指尖划过济南府密集的村镇标记,“山东向来‘人稠地广’,如今不过迁出一成,诸位何须惊慌?”
“大人!”泰安知府突然出列,官帽歪斜,“泰安府七成乃山地,百姓世代靠采药为生,若强行迁走,怕是要断了生路!”
“生路?”吴守礼冷笑。
“别以为本官不知——你们瞒报的流民、隐匿的佃户,凑个百八十万易如反掌!”
吴守礼朱笔在《山东舆图》上精准落点,济南府中心被画成殷红圆圈:\"首善之区,当为表率——岁迁六万。\"
笔尖划过海岸线,登州、莱州各现两点朱痕,\"濒海多流民,各四万。\"转而指向漕运干线,东昌、兖州府名旁各添一横,\"漕运便利,各两万。\"
临清知府刚要开口,朱笔已如点穴般停在其辖区:\"临清、济宁虽小,亦各一万——莫要以为治所小便能推诿,\"
吴守礼敲了敲图上运河枢纽标记,\"你们辖内的水手、脚夫,随便数数便是万丁,莫说一万,便是五万也使得。\"
吴守礼扫过众人不甘的脸色,忽然冷笑:\"若觉得不公,大可去皇上跟前理论——只是别忘了,耽误了圣谕,你们担待得起?\"
\"卑职不敢!\"兖州知府扑通跪地,\"只是百姓重土安迁,骤然驱离,恐生......“
\"恐生事端?\"吴守礼截断话头,朗声道,\"安南、朝鲜、关外沃野千里,皆为天赐膏腴之地,皇上仁厚,迁民者无论老幼,皆赐良田十亩,农具官发,免除赋税十年,路费、膳食概由国库支应,这般美事,岂是山东贫瘠山地可比?\"
吴守礼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当然,若能超额完成,本官定在皇上面前为诸位请功。”
各位知府面面相觑,喉间如塞棉絮,终是齐齐抱拳应下。
吴守礼忽然敛去冷肃之色,抚掌笑道:\"险些忘了——朝廷另有喜讯!\"从袖中抽出《生育嘉奖条例》。
“凡生育子女满三人、且孩童均过三岁者,府县登门赐'模范家庭'匾额,门上许挂红绸一年……\"
吴守礼掷笔于案,釉里红笔洗被震得轻晃:\"诸位且记——\"指腹碾过\"孩童均过三岁\"条款,\"若有虚报夭折、以图嘉奖者,邻佑连坐,甲长同罪!\"
见泰安知府面露难色,又补道:\"各府可设'育婴保甲',每村置稳婆一名,专司登记生育,若隐匿不报者,便是'欺瞒圣恩',全家充入'迁民备选册'!\"
登州知府眼珠一转,接话道:\"卑职辖区内渔户多居海岛,可让'英雄家庭'乘官船巡游各岛,展示匾额粟米——必能激励民心!\"
吴守礼抚掌赞道:\"正该如此!再着画师绘制《多子多福图》,张挂各州县学宫,让秀才们编些'民谣'沿街传唱......\"
兖州知府盯着\"子女满十人免田赋\"的朱批,冷汗浸透中衣——自家三房妻妾竟只育两子,且皆体弱多病,莫说\"英雄家庭\",连\"模范\"亦遥不可及。
正思忖间,吴守礼似窥破心事,笑道:\"诸位同僚皆是朝廷柱石,更该以身作则——\"目光扫过几人发灰的鬓角,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本泛黄的《房中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