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位于渡口酒店深处的罗舍办公室,静谧中透着几分肃穆。
窗外,河水低语。室内,烛火微摇,映照出两张沉思的脸——罗舍端坐于檀木案前,目光如刃;孙叔则垂手而坐,眉宇间藏着岁月沉淀下的谨慎。
“下午你在科工产业园走了一遭,”罗舍打破沉默,“可有感触?”
孙叔缓缓抬头,眼中泛起复杂波澜。他沉默片刻,才低声叹道:“真没想到……人们记忆里的,那个农耕老村落,竟已悄然蜕变为科技奔涌、机械轰鸣的产业新城。”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从前我们以为古村只会守着祖训过日子,如今看来,它早已把根扎进了未来的土壤。”
罗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比之雷家的北都重工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直刺核心。孙叔心头一震。雷家,那是孙家多年盟友,更是北都物流背后的擎天支柱。
提及对比,本该避讳。但他深知眼前之人不容虚言,于是深吸一口气,坦然道:
“若论当下规模,北都重工仍执牛耳。可若看创新、看人才汇聚之势……假以时日,古村科工必取而代之。”
话音落下,室内一时寂静,唯有风穿窗而入,卷动案上文件簌簌作响。
罗舍轻轻叩击桌面,节奏缓慢:“既知大势如此,何不顺势推它一把?功成之日,你我皆可立于潮头,岂不胜于固守残局,随旧船沉没?”
孙叔神色骤变,手指不自觉攥紧膝头衣料。他当然明白其中利害——背离雷家,动摇孙家百年信誉。
北都物流之所以能在南北通衢间纵横捭阖,靠的不只是运力,更是‘信义’二字。一旦被视为叛盟逐利之徒,商道崩塌,人心尽失。
“我怕的不是失败,”他终于开口,“而是孙家千钧之名,毁于一旦。小姐投靠古村,已是震动族内。若我再推波助澜……外人只会说,孙家忘恩负义,趋炎附势。”
罗舍闻言冷笑,眸光陡然转冷:“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还有回头路吗?”
那一瞬,仿佛有惊雷在孙叔脑海中炸开。
他猛然醒悟:小姐决意离去,并非冲动,而是看清了命运的流向。她选择站在古村一方,不是背叛,而是求生。
而家主孙总,从未明言态度,也未曾阻拦。此刻回想,那并非放任,而是洞悉先机后的隐忍布局。
孙总早就看明白了——雷家如日中天,实则内里空虚;北都重工看似坚不可摧,却困于陈规,难应变局。
他默许女儿出走,正是为孙家留下一线生机,哪怕代价是割舍亲情,也要在风暴来临前,埋下一枚活棋。
孙叔双拳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刻出浅痕。他抬起头,眼神从迷惘转为清明。
“原来如此……家主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早已布阵。小姐不是逃离,而是先行探路。我们不是被抛弃的一支,而是被托付希望的一脉。”
他停顿片刻,声音渐稳:“既然前路已断,后路已封,那便唯有向前。
若古村真能崛起,孙家未必不能借势重生——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延续血脉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