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说要报警告他们拐卖孩子,可不只是说说吓唬人的。
从石慧宁和梁松睿的争吵中,不难猜到,当年石慧宁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然后就抱走了长安充作原来的那个孩子,以逃避被丈夫家里责难。
而梁松睿一早就知道了原身的存在,以前是嫌弃上不得台面,不愿意搭理,后来没办法了,要让病重的母亲看到自己有个血脉,也为了堵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戳破石慧宁不是原身亲妈的事情,只因为不想再带回个疯子。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任谁听了也觉得他们二人罪大恶极。
梁松睿看到长安坚决的神情,和不为所动的态度,有些气急败坏:“报警?说到底这也只是家里的事,警察管不了的。”
梁金岩:“对,对,这是咱们的家事,是松睿不洁身自好,是道德有瑕疵,但他没有犯法的。”
发财:“啊呸!真恶心!”
长安当然知道不会有什么用,但不妨碍她先摆出架势来谈条件。
长安:“不重要,你的公司别想再开,也别想和齐家攀上关系。”
这才是正中梁松睿的命门,让他真正惶恐的事情。
又看向石慧宁,“你也要回乡下,不能做贵太太了。”
石慧宁想到之前那些难捱的日子,想到事情捅出去后,村里的人,亲朋好友,还有前夫那一家子水蛭,她脸色惨白的摇着头,扑过去抓住长安。
石慧宁哀求道:“不能,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长安,当年你妈妈被抛弃,怀着孩子回到村里,那个年代,你想想我们一家子遭了多少白眼,还有……要不是我把你抱回去,你姥姥就要把你扔后山了,我就算不是亲妈,也是亲小姨,你不能这么对我……”
“还有,这里的日子不好么?你能听到到,又会说话了,还会有好的婆家,你舍得这一切?”
长安:“舍得,换你们也不好过,就值了。”
面对软硬不吃的长安,梁松睿在愤怒之余,居然不知怎么的,还冒出了一丝丝开心,他的孩子就要有这样的性子。
把长安看作是另一个自己,梁松睿就明白该从哪里找切入点了。
梁松睿:“谈谈条件吧,你想要什么?”
长安坐回沙发上,“把我妈妈接来,找最好的医生治病,补偿她过去受的苦。”
“将我的户口迁出去,和我妈妈落到一起。”
石慧宁紧张的看着梁松睿,就看到对方在沉思了几分钟后点了点头,她绝望的闭上眼,眼泪滚滚而落,全完了,她在心里想,这样的生活,就这么到头了。
长安:“你也不用伤心,无非就是把偷来的日子还回去,各归各位而已。”
说完就不再看这几人,径直上了三楼。
发财:“都撕破脸了,咱还不走?”
长安:“撕破脸的是他们夫妻,和我又没关系。”
“你以为我会咣咣一顿扇脸,然后什么都不要的离开么?”
“可凭什么?受亏欠的是石燕宁,总要双方说清楚了才甘心。”
“而且病历上显着她现在是肺大泡,这种病越早治疗越好。”
发财:“可是,你也能做到啊。”
是,无论是原身的耳聋,还是石燕宁的病,都难不倒长安,就算一时没有头绪,空间里还有那么多药呢。
长安:“你没发现么,除了练习发声外,我一直没给自己扎针用药。”
“我这双手,磨过豆腐,种过药材,炼过丹丸,上阵杀过敌,下地挖过沟渠,收过废品,也拿过刻着受命之宝的玉玺。”
“这次,”她抬起自己的手,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柔软的指节,仿佛在看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器物,“就让这双手继续来治病救人吧。”
“而我自己,就是我的第一个病例。”
这一晚上,长安睡得极其踏实,楼下的三人却都在会客厅坐了一夜。
长安下楼吃早饭时,看到颓废的几人,对正在盛饭的阿姨说:“阿姨,把粥端过去吧。”
阿姨是住家的,昨晚的争吵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一点,早起还是照常做了饭。
听了长安的话,阿姨盛了三碗粥,又剥了鸡蛋放在盘子里,一起端到了会客厅的茶几上。
梁金岩:“天大的事情,也先吃饭吧。”
说着就端起碗,梁松睿和石慧宁也跟着吃了早饭。
阿姨就在厨房悄悄看着,等几人一放下碗,就立刻出来将桌子都收拾干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了碗,赶紧从后门出去买菜了,生怕再听到什么主家的秘密。
长安就看着阿姨跟打仗似的,欻欻欻过去,刷刷刷的出门,没忍住笑了出来。
梁松睿:“上午会有人去萍乡接,接她,我去联系医院。”
长安:“我一起去。”
梁松睿皱着眉没吭声。
石慧宁:“不用,不用,我跟着去就行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打电话……”
长安:“打哪个?被你藏起来的那个么。”
石慧宁像是被扼住了脖子,脸色瞬间涨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安干脆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他是渣男,是渣爹,不做人,可你呢?”
“你说你是我们母女最亲近的人,可这么多年,我喊你妈妈的时候,你姐姐发疯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们两个人,没有谁无辜,真正无辜的人已经疯了。”
还有一个,已经死了。
梁松睿面无血色,梁金岩老泪纵横,一直念叨着作孽啊。
梁松睿:“我再打电话多要两张票。”
因为去的太临时,合适的车次只有一趟。
绿皮火车颠簸了七个多小时,才从首都到了冀北丰城,然后又倒客车去中心医院,等到了医院门口,天都黑了。
等到了住院部的三楼,就有护士认出来石慧宁了。
护士:“怎么这几天没联系上你呢,病人这两天的情况不太好,半夜里时不时就哭,还总说胡话,同病房的病人都有意见了。”
石慧宁赔着笑:“家里这两天太忙了,真是对不住了。”
梁松睿却问:“说的什么胡话?”
护士好奇的看了他两眼,“就是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的,还说她女儿来接她了,她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怪瘆人的。”
说着话,正好走到了病房门口,护士推开门,“石燕宁,你妹妹来了。”
靠着窗户的病床上,石燕宁原本已经躺下准备入睡,此刻却缓缓坐起身来。
凌乱的发丝间夹杂着许多白发,让她看上去远不止四十岁的年纪。
石燕宁瞧着门口,一眼就看到长高了,又变了模样的长安,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看到长安来了?”
长安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是我,我回来了。”
“我接你离开,好不好?”
石燕宁的眼泪像是决了堤,她上下摩挲着长安,看了又看,“能说话了,好,好……以后再也没人叫你聋子了……”
又摸着长安的脸,哭着说:“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安将她抱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