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云英压抑了多年的情绪,随着这句呵斥,像是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如猛兽洪水般,将郭文林一下子击垮了。
郭文林不可置信道:“你.......”
汪云英:“我说错了么?”
“我自幼喜爱读书,也曾被母亲揽在怀里认字描红,论起学问和才干,自问是要胜过你许多,我如何不能为公主效力?”
“还是说,你是在嫉妒?”
郭文林大口喘着粗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装模作样的骗我?”
汪云英:“我七岁被接到你们家里的那天,正好遇上你不想去学堂,装病被拆穿,你为了不被罚,就扯着我,问我读书累不累,是不是也觉得写字很累。”
“那个时候,我说我很喜欢念书,也爱写字,表姨母面上的笑意未变,但是拉着我的手却紧紧攥着我,把我的手腕都捏青了。”
“那天你被罚了,表姨母说的家宴也没有了,我和奶娘就坐在那个小屋子里,生生的饿了一夜,奶娘抱着我,一直小小声的说,我不能和在母亲膝下时一样了。”
郭文林气恼,“可再如何,要不是我娘将你接来,你失了生母,生父又是混账样子,你就会过得好了么?”
汪云英:“你怕是从来不知道,我母亲为何会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在闺中之时,素有才名,及笄之后,提亲的人家中也有德才兼备之人,她马上就会有一个志趣相投的未婚夫,她本来是可以嫁给一个好人,过上安稳生活的。”
“可是,拜你母亲所赐,她强嫁给你爹这件事,你不会以为族里的姑娘们都没有受到影响吧?”
薛氏强行嫁给郭淮清,手段并不清白,而且计谋也不高明,郭淮清迎亲时候,脸色黢黑,跟奔丧似的,明眼人前后一思索,就能闹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
时下还没有那套灭绝人欲的歪理,寡妇再嫁是正常的社会现象,男女之间说了话,也不会被喊打喊杀的,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行的正做的端。
薛家为了女儿,借口小聚,把郭淮清诓骗到家里,灌了酒之后,就这样那样,然后逼人家娶了薛氏,这里面既有家风不正,也有欺压下属,总之能看出来不是好的结亲人家。
汪云英的母亲,是薛氏的亲表妹,两家素日来往也很频繁,这一出闹剧之后,相熟的人家都嘀嘀咕咕的,虽然没有严重到出嫁的被休回来,但还未出嫁的姑娘们,到底是受了影响。
那时候,汪云英母亲的婚事,六礼已经过了纳吉,马上就是下聘了,但是却被男方家里叫了停。
对方以命格相冲,自家孩子接不住福缘深厚为由,送回了女方的生辰八字,还送了大量的赔礼,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退婚,但这场半途而废的婚事,还是让汪云英的外家大失颜面。
汪云英不忿:“我母亲何错之有呢?只是因为你娘肆意妄为,她就活该被匆匆嫁去外地么?”
郭文林嚅嗫道:“怎么能全怪我娘呢,是你母亲的家里人把她匆匆嫁出去的啊.......”
汪云英:“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而且,你娘应该从未告诉过你,我母亲出嫁时,大概是家里有愧,给了不菲的陪嫁,她过世后,我被接来时,那些嫁妆也被一同拉到了你家。”
“在我稍大些后,你娘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撺掇我,让我去勾引你大哥,甚至在你大哥成亲后,还打算把我塞过去做小,你不会也装作不知情吧?”
汪云英七岁丧母时,郭淮清已经有扶摇直上的迹象了,官运亨通,不是汪云英生父家里可比的,所以面对气势汹汹的薛氏,汪家连废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看着薛氏将汪云英和嫁妆都拉走了。
至于汪云英的外家,因为出了个办事不力的庶子,一家子早就去大西北戍边了,所以才有薛氏出面。
汪云英看着郭文林的脸色变得不自然,又笑了笑:“你不是总认为自己聪明么,就算没人告诉过你,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郭家是庇护了我,让我能够长大成人,可被你娘扣下花掉的嫁妆,数倍于这些年抚育我的花用。”
郭文林:“无论如何,我们也照顾了你这么些年......”
汪云英:“既如此,既然我在你家里托庇了十一年,到时候,我就把这十一年还给你们吧。”
郭文林不解其意,但汪云英懒得解释,喊了一直候在院外的驿卒,将郭文林抬回他自己的屋里,并叮嘱要好生照看,别再让驸马出来吹风了。
郭文林肝肠寸断的被抬了回去,汪云英稍微出了口恶气,满心满眼都是大干一场的念头,不能辜负公主给她的机会,然后早日跻身公主的心腹之列。
她想起手头正在操劳的事情,内心火热,哪怕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忙碌,也不觉得累,浑身充满了干劲,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下睡觉了。
此时的长安也还未休息,正在交代浮云搬家的事情,既然有了在熙州常住的打算,就不好一直住在驿站了,长安本是打算在城东找个空闲的宅子,修整一下就住进去。
结果买房的风声刚传出去,就有两家大户,私下找上了浮云,说是愿意献宅,省去了修建改造的功夫,让公主早日住的舒服。
浮云拿着地契来问长安,长安翻看了两眼,就收下了,然后让人去打扫了几趟,本来打算月初就住进去的,但是浮云说要挑个好日子,又去了庙里抽签,这才选了后日搬家。
长安:“搬过去之后,你就是府里的管家,是大管家。”
浮云:“是!”
“宅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各处侍应的人也都安排好了,都是奴婢亲自去挑选的,也都查过了。”
再是查过了,人一多,也会有探子,或许是本地豪族安插的,或许是宫里安插的,但对长安来讲,这都没有差别,于是也就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