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林间薄雾,给“岩山部落”聚居地投下淡金色的光斑。空地上,以阿姆母亲桑为首的一群女人,围着地上几摊湿漉漉的藤条,眉头拧成了疙瘩。空气中弥漫着植物汁液的青涩气味,以及一种无声的焦灼。
林乔,岩山部落尊奉的“神女”,此刻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她站在人群中心,看着脚下那几个歪七扭八、勉强能看出是个圆形底部、但四处漏风散架的“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八天了!整整八天了!
她,一个带着先进知识的穿越者,竟然被一个最基础的藤筐编织技术,困在了原始社会生产力的初级阶段。
“这里,交叉,对,从这里穿过去……不是那样!桑,你看,是这样……”林乔蹲下身,第无数次拿起两根柔韧的细藤,手指翻飞,试图将那个“压一挑一”的经纬编织法刻进这些原始大姐们的脑子里。她的动作放得很慢,力求每一个步骤都清晰无误。
桑和女人们睁着黑白分明、却写满茫然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林乔的手,那眼神虔诚又专注,仿佛在观摩天地间最神圣的仪式。然而,当她们自己动手时,手指就像突然变成了另外借来的,僵硬得不听使唤。藤条不是穿错了地方,就是用力过猛被扯断,要么就是松松垮垮根本不成型。
“神女……”桑举起自己手里那个软塌塌、仿佛随时会自我解体的“作品”,黝黑的脸上满是羞愧,“山神的智慧……太重了……我们的手,接不住……”
其他女人也纷纷低下头,不敢看林乔。
林乔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簇越烧越旺的火苗。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耐心,林乔,耐心!你是来传播文明火种的神女,不是流水线上的监工。她们是零基础的原始学生,不是现代社会的熟练工。
可是……编个筐啊!这玩意儿有那么难吗?!比钻木取火、捏土烧陶还难?
她在脑海里咆哮:“007!检测一下她们的认知水平和手部协调能力!到底卡在哪个环节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只有她能听见的、略带机械感的声音响起:“滴——扫描完成。目标群体:岩山部落成年女性。平均认知水平相当于旧石器时代晚期。问题分析:编织技术需要较强的空间想象能力与精细动作控制,目前部落成员在该领域存在显着‘技能断层’。简单来说,宿主,她们的大脑和手,还没‘进化’到能轻松理解并执行您传授的这套流程。”
林乔内心翻了个巨大无比的白眼:“所以呢?解决方案?”
“建议启动‘辅助教学模块-基础手工艺沉浸式引导’功能。该功能将通过生物电信号微刺激,辅助目标对象理解动作要领,缩短学习周期。”
辅助教学模块……林乔记得这个。当初选择金手指时,这个功能被描述为“文明加速器”,看来不用是不行了。再这么耗下去,她怕自己这个“神女”要先因为教学进度过于缓慢而“神格”崩塌了。
“启动需要多少能量?”
“本次引导目标七人,预计消耗能量储备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总不能真跟个藤筐死磕到地老天荒。
“行吧行吧,启动!”林乔下定决心,用意念下达指令。
一个半透明的、泛着幽蓝光泽的操作界面瞬间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界面设计充满了未来科技感,与周围原始的环境格格不入。正中央,是两个并排的、形状相似的虚拟按钮。
左边那个,标注着【辅助教学启动(沉浸式引导)】。
右边那个,标注着【神迹模拟(低耗能模式)】。
两个按钮挨得极近,图标也有些相似,只是在细节处有微小差异。
林乔此刻正被桑和女人们那充满期盼又带着点畏缩的眼神包围着,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藤条断裂的“噼啪”声,那股憋了八天的烦躁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几乎是带着点泄愤的意味,集中精神,朝着左边那个按钮的方位,狠狠地“戳”了下去!
指尖并无实物触感,但意念落下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某个开关被启动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林乔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视网膜上的界面猛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警告符号弹了出来,伴随着007瞬间拔高、甚至有些变调的电子音: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能量异常汇聚!宿主意念指令识别错误!错误代码:741!”
“重复!指令识别错误!您启动的是【神迹模拟(低耗能模式)——区域性天象干预(小规模)】!!”
林乔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什么?!
她猛地抬头。
几乎是同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不是乌云汇聚的那种暗,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光线被瞬间抽离的昏暗。风毫无预兆地停了,林间的鸟鸣虫叫戛然而止,整个世界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岩山部落的所有人,无论是还在和藤条搏斗的女人,还是在远处打磨石器的男人,或是嬉闹的孩童,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骇地望向天空。
桑手里的藤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在部落聚居地上空,百来米的范围内,昏暗的天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点细碎的、柔和的白光凭空涌现,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开始缓缓旋转、飘落。
那不是雪,也不是雨。
那是一片片,由纯粹的光构成的……花瓣?
光之花瓣无声地洒落,拂过惊呆了的原始人的头顶、肩膀,触手一片微凉,却并不灼人,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沁人心脾的安宁气息。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绝非人间应有的馥郁芬芳。
“神……神迹……”桑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激动到变调的呜咽。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下一刻,整个岩山部落的空地上,跪倒了一片。所有部落民,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朝着林乔的方向,朝着这光雨纷飞的异象中心,五体投地,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却充满了极致敬畏与狂热的祈祷声。
林乔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
她看着那漫天飘洒的、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定律的光之花雨,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因众人跪拜而产生的轻微震动,听着耳边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带着哭腔的祈祷……
完了。
闯大祸了。
她脑子里只剩下007那还在不断重复、冰冷又刺耳的电子音:
“能量输出超出预设阈值百分之五百……环境参数篡改中……神迹效果持续强化……”
“警告!能量储备急剧下降: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
光雨还在落,那些柔和的光点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照出她瞳孔里的一片绝望。
她只是想教她们编个筐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