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的黑暗吞噬而来。
越往里走,石道越发狭窄扭曲,像是巨兽肠道内的褶皱。人工开凿的痕迹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然形成的、覆盖着厚厚滑腻黑苔的岩壁。空气不再流动,沉闷得令人窒息,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敲打着死寂。
这里的魔气更加混乱、驳杂,带着一种原始的暴戾,吸入肺里都像是吞下了细小的冰针。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只有林乔强行运转那点微末魔气至双眼,才能勉强视物,看到一片模糊扭曲的幽暗轮廓。
每一步都需极度谨慎。脚下可能是坚实的岩石,也可能是一踩就陷的淤泥坑,或者潜伏着某种喜阴惧光的毒虫。
007安静得出奇,只有偶尔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或潜在陷阱时,才会发出极其简短、压低了音调的警告。
“左,毒孢。”
“右壁,活藤。”
“脚下,空。”
林乔依言避让,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滞,但判断依旧精准狠辣。有两次,几乎是擦着死亡边缘掠过——一次是避开了一团突然喷发、腐蚀性极强的墨绿色毒雾;另一次是及时缩回脚,下方看似平整的石板实则是一层脆壳,其下是深不见底的竖井,阴风呼啸而上。
她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入口隐蔽,内部相对干燥,最好能有单一通道便于防御的所在。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搜寻中流逝。伤腿越来越沉,后背的灼痛也再次鲜明起来。就在她几乎要怀疑这片区域是否真有合适地点时,前方出现了变化。
石道在这里到了尽头,被一片坍塌的巨石堵死。但在巨石底部和岩壁的夹角处,有一个极不起眼的、被垂落的厚实黑苔几乎完全掩盖的缝隙。
缝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挤入。
林乔用匕首挑开黑苔,一股相对干燥、带着尘土气息的空气从里面涌出。没有明显的危险气味。
她侧身,一点点挤了进去。里面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十余步,豁然开朗。
一个不过方寸之地的天然小石洞出现在眼前。洞顶有几道细小的裂隙,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光线落下,勉强提供了一点可视度。地面相对乾燥,只有角落有些许湿气。最重要的是,入口仅有那一条狭缝,易守难攻。
就是这里了。
她仔细检查了洞内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其他生物盘踞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危险能量源,这才彻底松懈下来。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靠着最里侧的石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额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新据点有了。下一步,是尽快恢复,并提升实力。那两块魔石和虫核远远不够。
需要更多的资源。而获取资源的方式,在魔域,无外乎掠夺与任务。
“扫描附近可接取任务,或者……有‘价值’的目标。”她声音沙哑地对007下令。
“正在扫描环境魔气波动及残留信息素……嗞……范围内未检测到官方任务发布点。检测到东南方向约三百米处,有微弱能量冲突痕迹残留,推测半个时辰内曾有战斗发生,能量等级不高……嗞……或许有‘遗落物’可捡。”007给出了反馈。
捡漏?听起来比硬碰硬更适合现在的状态。
林乔休息了片刻,挣扎着起身,再次挤出缝隙,依着007指引的方向摸去。
路线越发偏僻。很快,她就闻到了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打斗痕迹变得明显——石壁上的新鲜刻痕,地上洒落的暗沉血点,以及一股暴戾後残留的魔气波动。
她放轻脚步,如同幽灵般潜行,最终在一处拐角後看到了源头。
两具魔修的屍体倒卧在地,死状凄惨。一个喉咙被撕裂,另一个胸口破了个大洞,内脏流出。他们的武器——一把卷刃的骨刀,一根断裂的黑木刺——散落在一旁。周围还有明显搜刮过的痕迹,屍体上的包裹都被扯开,值钱的东西显然已被胜利者带走。
来晚了。
林乔目光扫过屍体,并未靠近。谁知道胜利者是否还潜伏在附近?或者屍体本身是否有诈?
她耐心地等待,观察。确认再无任何动静後,才极其谨慎地靠近。她用匕首远远拨弄了一下屍体,没有任何反应。
确实死透了。
她快速检查了一遍。被搜刮得很乾净。但当她翻动那具胸口破开的屍体时,动作微微一顿。
屍体压着的下方,有一小块岩石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她用匕首尖端撬了撬,那块岩石竟是松动的!
取下伪装的石块,下面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洞,里面藏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东西。
藏得如此隐蔽!
她迅速将东西取出,来不及细看便塞入怀中,又快速将现场恢复原状,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然後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以最快速度返回新的石洞。
挤回安全的洞穴,她才拿出那个油布包。打开後,里面并非想象中的魔石或丹药,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骨片。骨片质地温润,表面刻满了极其细密复杂的魔纹,透着一股古拙隐晦的波动。
这是什麽?
她尝试注入一丝魔气。骨片毫无反应。又尝试用精神力探入,却被一层坚韧的屏障阻挡回来。
“分析结构。”她将骨片贴在额头。
“嗞……检测到高密度信息封装……魔纹结构复杂……数据库比对中……比对失败……无法识别具体种类。推测为某种功法或秘术的传承骨片,设有特殊禁制,需要满足特定条件或拥有对应血脉才能开启。”007给出了不确定的答案。
功法?林乔摩挲着骨片。现在无法使用,但能被如此隐藏,定然不是凡品。先收起来。
虽然没得到立即能用的资源,但这块神秘骨片也算一个潜在的收获。她再次握紧那两块劣质魔石,开始吸收,疗伤,积攒力量。
这一次,吸收过程顺畅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炼魔一层的修为彻底稳固,并向着二层的门槛又靠近了一点点。
伤势在魔气和自身恢复力下,也缓慢好转。
三天时间,在不停的吸收、疗伤、警惕和偶尔外出小心翼翼探查中飞快过去。
其间,她数次感知到有其他魔修在附近区域活动、甚至争斗的波动,但她都谨慎地隐藏自身,没有参与。新据点的隐蔽性给了她宝贵的缓冲时间。
第三天,脚步声准时在石洞外那条狭窄石道中响起。
还是那个干瘦的老执事。他似乎总能精准地找到每个役魔的藏身之处。
他停在石洞外的缝隙前,没有试图进来,只是嘶哑地开口:“出来。新任务。”
林乔挤出缝隙,沉默地看着他。
老执事耷拉的眼皮抬了抬,似乎对她换了藏身处并不在意,直接道:“任务:前往‘碎颅矿坑’第三层,采集十斤‘黑髓铁矿’。时限:两日。失败惩罚:投入‘焚魔炉’。”
碎颅矿坑。黑髓铁矿。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地。
“矿坑地图,矿石样本。”林乔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老执事似乎有些意外她敢提要求,细缝里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下,最终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块粗糙的兽皮和一小块沉甸甸的、泛着幽黑金属光泽的石头扔给她。
兽皮上画着简陋扭曲的路线,标注着矿坑前三层的大致分布,危险区域都用猩红的叉号标记。那黑髓铁矿入手冰凉沉重,蕴含着一种坚硬锋利的金煞之气。
“别死太快。”老执事阴阴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林乔握紧那块样矿,感受着那刺手的金煞之气,看向兽皮地图上那一个个猩红的叉号。
新的死亡任务来了。
她转身,挤回石洞,开始做最後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