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油灯在木桌上摇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少妇将盛满狼肉菌子汤的粗瓷碗推到陈建国面前,碗沿还冒着腾腾热气,金黄的油花在汤面上打着旋儿。
\"陈兄弟,趁热吃。\"少妇用围裙擦了擦手,又给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碗。
小娃娃急不可耐地伸手就要抓肉,被烫得\"咝\"了一声,连忙把手指塞进嘴里含着。
陈建国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几双削得光滑的竹筷:\"用这个。\"
大妮接过筷子,好奇地翻转着看:\"呀,上面还雕着小兔子!\"只见筷身细细刻着几只形态各异的兔子,有的啃萝卜,有的竖着耳朵,活灵活现。
\"路上闲着嗑的。\"陈建国笑了笑,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狼腿肉,在少妇打开的酱罐里蘸了蘸。
酱色浓稠,裹着肉块泛着诱人的光泽。
少妇看着陈建国咬下一口肉,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咸淡可还合适?家里就剩这点盐了...\"
\"刚刚好。\"陈建国咀嚼着说道,肉香混合着山胡椒的辛香在口腔里爆开,野菌的鲜味更是画龙点睛。
他注意到少妇自己那碗汤里几乎全是菌子和野菜,肉块都挑给了两个孩子。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的肉拨了一半到少妇碗里:\"大姐也吃,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少妇刚要推辞,大妮已经学着陈建国的样子,夹起一块蘸了酱的肉放进母亲碗里:\"娘吃!陈大哥给的酱可香了!\"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小娃娃啃着玉米饼,突然仰起脸问:\"叔叔是神仙吗?\"
\"瞎说啥呢!\"少妇连忙呵斥,却见陈建国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
\"为什么这么说?\"
小娃娃眨巴着眼睛:\"娘说神仙才会变出好吃的,叔叔一来,我们就有肉吃了。\"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屋内火堂子里柴火的\"哔啵\"声。
少妇的眼圈突然红了,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
陈建国注意到她虎口处有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大姐手上这伤...\"他指了指。
少妇下意识把手藏到桌下:\"前几日砍柴不小心...没事的。\"
大妮却突然插话:\"才不是!是王二叔来要账,推搡时娘撞到镰刀上...\"
\"大妮!\"少妇声音陡然提高,又急忙压低,\"别胡说。\"
陈建国放下筷子,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我这有金疮药,敷上三日就好。\"
他顿了顿,\"若是有什么难处...\"
少妇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就是欠了队上些粮食。当家的走后,工分不够...\"
她突然停住,像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
屋外风雪呼啸,一阵穿堂风掠过,油灯猛地摇晃起来。
陈建国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那灯焰便稳稳立住,再不动摇。
他夹起一筷子野菌尝了尝,转移了话题:\"这榛蘑炖得入味,大姐快带着孩子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少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顺着话头聊起山里的野味。
大妮叽叽喳喳说着采蘑菇的趣事,小娃娃吃饱了开始打瞌睡,歪在母亲怀里。
油灯将这一室的温暖拓印在窗纸上,远远望去,像是雪夜里一颗发光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