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转角处，锁扣弹开的轻响惊得苏浅脚步一顿。
赖星澜拽着她的手猛收，两人撞进墙根——半扇锈蚀的铁门正缓缓朝里打开，门缝里漏出的风裹着潮湿的土腥气。
“走。”沈暮羽的弩尖戳了戳她后腰。
他的耳尖还在渗血，混着冷汗滴在战术服上，洇出深褐的点。
苏浅被推进门的瞬间，身后传来金属靴跟碾过碎砖的脆响。
叶岚护着终端的机械臂擦过门框，火星迸在她手背的焦痕上，她咬着牙没吭一声。
门后是条更窄的通道，墙皮成片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
备用电源在苏浅掌心烧得发烫，红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还剩一分二十秒。
“跳。”赖星澜突然弯腰，把她扛上肩。
他的枪还攥在另一只手里，子弹上膛的咔嗒声比心跳还清晰。
沈暮羽倒退着走在最后，弩弦绷成满月，箭头始终对准来路。
当备用电源的提示音变成蜂鸣时，他们撞开了出口的木板。
月光漏进来，照见废弃的防空洞铁门——门环上还挂着半块锈迹斑斑的“军事禁区”木牌。
赖星澜把苏浅放下来时，她的膝盖几乎软得站不住。
叶岚的终端“啪”地砸在地上，绿色代码还在疯狂跳动；沈暮羽的弩箭“叮”地钉进铁门，钉尖离楚天行的影子只差半寸。
“安全了？”苏浅扶着墙喘气。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着她额前的湿发贴在脸上。
赖星澜突然掐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还留着方才被她指甲掐出的血痕，此刻却烫得惊人：“白璎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会有主控室的紧急按钮权限？”
苏浅望着他发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白璎后颈裂开的芯片、机械瞳孔里闪过的琥珀色、那枚像顾明川银戒的东西——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转，却拼不成完整的答案：“我不知道。但她刚才……的确救了我们。”
“救？”沈暮羽的弩弦“嗡”地一响。
他盯着防空洞外的荒草，那里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或者说，她在把我们往更危险的地方引？”
脚步声停在洞口。
沈暮羽的弩尖转向声源，却见阴影里走出个穿灰布衫的男人。
他腰间别着把旧匕首，刀鞘磨得发亮，眼神却像淬过冰：“沈特工，枪别对着自己人。”
苏浅的呼吸顿住。这声音……她在顾明川的旧录音里听过。
“莫凌川。”男人报出名字时，沈暮羽的弩弦松了半寸，“前地下抵抗组织成员，半年前退隐。”他扫过众人，目光在叶岚的终端上多停了两秒，“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楚天行和林炎的计划。想活命，跟我来。”
地下基地的入口藏在防空洞最深处。
莫凌川搬开一块刻着星图的石板，露出向下的石阶。
叶岚的终端贴在石壁上扫描，红光闪了三下，石门“咔”地裂开条缝。
“三年前我就开始收集这些。”莫凌川点亮一盏煤油灯，光照在靠墙的铁皮柜上，上面贴着密密麻麻的便签，“白璎的资料在第三个抽屉。”
苏浅抽出泛黄的文件时，封皮上的“初代实验体Gmc”几个字刺得她指尖发颤。
内页照片里，白璎穿着银甲机械服站在实验室中央，后颈的芯片清晰可见；另一张是她与楚天行的合影，两人的肩几乎贴在一起；最后一页的日期是三年前，林炎的签名在协议末尾，墨迹晕开一片。
“她是楚天行培养的机械师，也是林炎安插在实验部的钉子。”莫凌川的匕首在指尖转了个圈，“但三个月前，她黑了林炎的加密邮箱——里面有段视频。”他顿了顿，“顾明川站在实验舱前，说‘我的后手，要留给能摧毁它的人’。”
苏浅的指甲掐进文件边缘：“所以她在利用我们？”
“也可能被利用。”莫凌川把匕首插回腰间，“林炎要钥匙，楚天行要实验体，白璎……”他看了眼叶岚的终端，“她要的，可能是顾明川没说完的话。”
同一时刻，主控室的应急灯重新亮起。
白璎的机械臂插在控制台里，蓝色液体顺着接口滴在地上，滋滋冒白烟。
“你为什么放他们走？”楚天行的枪口抵在她后颈的芯片上，“你该知道，背叛者的下场。”
白璎的机械瞳孔暗了暗。
她抽出机械臂时，掌心里躺着枚银戒——和顾明川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因为只有他们能彻底摧毁你的计划。”她转身，机械指扣住楚天行的手腕，“而你的计划，从来都不是林炎想要的。”
楚天行的太阳穴跳了跳。
他甩开她的手，枪柄砸在控制台边缘：“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
“那就要看——”白璎的机械指划过他手背的伤疤，“谁能先拿到‘永恒之钥’。”
地下基地里，叶岚的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她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弹出个加密频道，白璎的机械瞳孔占满整个画面：“苏小姐，我需要谈谈。”
苏浅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你要什么？”
“帮你们摧毁实验。”白璎的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条件是——让我拿到‘永恒之钥’。”
“为什么？”
“因为顾明川的后手，藏在钥匙里。”白璎的机械指敲了敲屏幕，“而我，要替他说那句没说完的话。”
苏浅望着终端里那双幽蓝的机械瞳孔，喉咙发紧。
她摸向腰间的微型炸弹引信，金属丝刮过虎口的疼让她清醒：“合作可以。但如果有一步骗我——”
“我会比你先死。”白璎的影像突然扭曲，“记住，两小时后，去废弃电厂的冷却塔。”
终端黑屏的瞬间，防空洞外传来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铁门上，震得顶上的尘土簌簌往下落。
苏浅猛地抬头。
赖星澜已经抄起枪，沈暮羽的弩弦再次绷直，莫凌川的匕首离鞘半寸。
又一声爆炸传来，比刚才更响。
这次，他们听清了——是炸药包撕裂金属的轰鸣。
第三声爆炸掀飞了防空洞顶的碎石。
莫凌川猛地踢开脚边的铁皮柜，匕首尖戳向石壁：“楚天行的人找到了这里！”
赖星澜的枪托撞开叶岚身侧的木箱，压弹夹的手快得带起风：“侧门在哪？”
“后墙裂缝。”莫凌川扯下腰间布带缠紧苏浅手背的擦伤，“三分钟内能钻出去——”
“等等。”苏浅的终端在掌心震动，白璎的消息跳出来时，她的指甲几乎掐穿屏幕。
“小心身边的人，他们之中有楚天行的眼线。”
“苏浅？”沈暮羽的弩箭擦过她耳际钉进门框，外面传来金属爪钩刮墙的声响，“发什么呆？”
苏浅抬头。
赖星澜正背对着她检查消音器，后颈的旧疤在阴影里泛白——那是三个月前替她挡刀留下的；沈暮羽的战术服左肩洇着血，是方才替叶岚挡子弹时中了弹片；叶岚的机械臂正把终端塞进胸袋，齿轮转动声轻得像呼吸；莫凌川弯腰搬开最后一块碎石，刀鞘上的磨痕和顾明川旧录音里的一模一样。
“苏小姐？”叶岚的声音唤回她的神。
苏浅攥紧终端，指节发白。
爆炸声又近了，震得煤油灯晃出残影。
她扫过每个人绷紧的后背，喉咙发涩——白璎的话像根刺扎进心脏，可此刻谁会是眼线？
是总替她挡危险的赖星澜？
是永远把她护在身后的沈暮羽？
是合作半年的叶岚？
还是突然出现的莫凌川？
“苏浅！”赖星澜拽住她手腕往裂缝拖，“再不走都得死在这！”
苏浅咬碎后槽牙。
她摸向腰间微型炸弹的引信，金属丝刮过虎口的疼让她清醒——没时间查证了。
她反手扣住赖星澜手腕，冲沈暮羽点头，又看向叶岚和莫凌川：“分散突围。”
“什么？”莫凌川的匕首顿在半空。
“楚天行要抓活的。”苏浅扯下外套系在腰间当标记，“五人一起太显眼。”她扫过众人紧绷的脸，“赖星澜跟我走东边，沈暮羽带叶岚往西，莫凌川断后。”
沈暮羽的弩弦“嗡”地一响：“我跟你——”
“听命令！”苏浅的声音比爆炸声还锐。
她把终端塞进叶岚掌心，“两小时后电厂冷却塔见，谁迟到……”她没说完，外面传来撞门的闷响，铁门发出扭曲的呻吟。
赖星澜已经钻进裂缝，回头朝她伸手。
苏浅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身后的四人——沈暮羽的弩尖对准来路，叶岚的机械臂亮起蓝光，莫凌川的匕首在阴影里泛冷。
爆炸声更近了。
她抓住赖星澜的手，挤进裂缝的瞬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但愿……我没信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