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无云。
秋日普照大地,带来最后的一波暑气。
陆逊被诸葛亮一席话解了心病,重振精神,聚集众将商议军务。
但诸葛亮却并不参与其中,而是独自一人斜靠在甲板的桅杆下,晒着暖日闭目养神。
神态悠闲,举止散漫。
程普见陆逊双目炯炯有神,欣喜道:
“大都督的病能这么快痊愈,真乃是三军之福,也是我江东之福!”
韩当纳闷的说道:
“这诸葛卧龙还真是不打诳语啊……”
“他的医道难不成比咱们的随军郎中更加高明?”
“说是仅需一个时辰,就能治好大都督的病,没想到半个时辰还没用上,大都督已经康复如初了!”
潘璋撇了撇嘴,往外看了看甲板上的诸葛亮,满口不服的说道:
“此皆我江东的福祉所致,和他诸葛亮有什么关系?”
“你看他那副高傲的模样,简直把我们的江东水寨当成了他的卧龙岗了!”
“竟然坐在那里看着我军操练打瞌睡!”
凌统虽然年轻,但却少年老成。
尤其这些年跟在周瑜的身边,深受他的熏陶和教诲,愈发的老成持重。
凌统沉声说道:
“大战在即,江夏和江东的生死或许在这十几天内便见分晓。”
“当此时刻,若卧龙真有才气,我们又何妨用之?”
“切不可嫉贤妒能,反而成全了周不疑。”
潘璋听了,脸一红,当即闭口不敢再说。
陆逊等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这场病,只因困扰心头的一个难题没有解决之法,所以急火攻心所致。”
“孔明的一席话,却让我如释重负,顿觉轻松。”
陆逊稍微顿了顿,往帐外看去,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虽然如此,但孔明的话我也不敢深信。”
“人说孔明乃绝世大贤,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机,我倒要一试!”
他转头向凌统说道:
“公绩,你去请孔明入帐里来,共同商议军务!”
凌统应诺一声,转身离帐去了。
程普心中挂念着军中缺乏箭矢的事,上前提醒道:
“大都督,箭矢不足,还请大都督尽快……”
陆逊突然把手臂一抬,低声道:
“我正要借此事一试孔明之才的真伪!”
“等他到来,我自有分晓!”
程普见状,也就不再说了。
所有众将,一时陷入了沉默,都转头注视着军帐门口,等待着诸葛亮的到来。
不多时,诸葛亮迈着方步,不急不缓的跨步进了军帐,面带微笑,气定神闲。
陆逊待之如上宾,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孔明先生请坐!”
诸葛亮也不谦逊,当即上前缓缓落座,含笑望着陆逊和满营众将,神情自若。
陆逊起身,向着诸葛亮深施一礼,欠身说道:
“陆逊感谢孔明先生的祛疾治病大恩。”
“既然刘皇叔和我吴侯联姻结盟,当既互为表里,又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不知孔明先生先前在我寝帐之中的承诺,可还算得数么?”
孔明起身还礼,抱拳笑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算不得数的道理?”
“亮未到鄱阳湖之前,已经备下了十万支箭了!”
“既然大都督要用,那亮就把这份厚礼送给江东水军,以作觐见之礼。”
“如何?”
程普见诸葛亮嘴角含笑,总是一副智珠在握,十拿九稳的模样,反而让他摸不到深浅了。
他跨步出列,向前说道:
“孔明先生,水上作战,箭矢乃重中之重,水军无箭,如失双臂。”
“还请孔明先生量力而行,莫要轻言许诺,误了军机……”
其余众将,看向诸葛亮的眼神里也都带着几分不信和轻视。
诸葛亮哈哈大笑,一拂袍袖道:
“军中无戏言,亮也是治军之人,岂能不知?”
“若大都督不信,亮愿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后如果不能凑出十万支箭,甘当军令!”
陆逊大喜,当即命军政司取了文书。
诸葛亮签字画押,立下军令状。
“今日不算,从明日算起,第三天的午夜时分,主公可派人到水寨的寨门外搬箭!”
诸葛亮立完了军令状,掷笔于军案上,笑着向陆逊说道:
“但在这两日以内,请替亮备好三十只大船,每只大船上扎上数百个草人,到时候我自有用处。”
“第三日拂晓,会有大雾横江,锁人视线!”
“到时候大都督便可差派精熟水军驾驶草船,随我去取箭。”
诸葛亮说完话,推案离席,大笑着向帐外走去。
“嘿!”
路过潘璋身旁的时候,潘璋把牙一呲,咧嘴问道:
“孔明先生,你的羽扇呢?”
“俺可听说你的羽扇不离身,当初羽扇纶巾,舌战群儒,骂的那些江东士族们张口结舌,可威风的很呢!”
“咋的?”
“这次来鄱阳,忘了带来了么?”
“要不要……”
潘璋还要说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旁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襟。
潘璋一转头,才发现正是凌统。
只见凌统以眼目说话,指了指帅案前的陆逊。
潘璋恍然大悟,新上任的陆逊,可不就是当初被诸葛亮骂的那“群儒”之一么?
他有意讥讽诸葛亮,却没想到自己的大都督陆逊躺着中枪。
尴尬至极,只好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退到后面不敢再说话了。
诸葛亮面带笑容,丝毫不以为意。
但脚下却并没有因为潘璋的故意刁难而停下。
当潘璋自知语失退回班部中的时候,诸葛亮也跨步出了军帐。
“周不疑!!”
等到了甲板上,诸葛亮脸上的笑容戛然消失,随即换上了恼怒和痛恨!
“我曾对天立誓,不灭周不疑,我绝不再手持羽扇!”
他双手扶着战船上的护栏,远眺着江夏的方向:
“这一次,我算尽天机!”
“庞统在江夏布局,陆逊亦是不遗余力,誓破周不疑。”
“三家联手,相辅相成,我不信你周不疑还能死中得活,逃出生天!!”
大帐里,程普看着外面万里晴空:
“大都督,这样好天气……”
“他怎么就料定三天之后,会有浓雾锁江?”
陆逊也是眼望着青天,心中却在想:
“孔明在我寝帐里的时候曾说过,三日之后他要布下浓雾锁江,又说月圆之夜会帮我借来一场东风。”
“十万支箭?”
“十万支箭并不十分重要,但若他三日后不能布下浓雾,又怎么能在十天后借来东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