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荡荡悠悠,飘往江夏。
“此事并非亮不肯尽力,可是唯有主公亲自前往,面见周不疑,或许他会念在昔日的情分,出手救云长。”
“疫病肆虐,难以预料,万一亮去了江夏,请不动周不疑,往来白白耽误时间。”
“所以若主公真心想救云长,当放下一切,恳求周不疑……”
刘备站在船头上,回想着樊口的时候,诸葛亮对他说的话。
关羽身染疫病,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张飞照顾关羽,也是凶多吉少,一个不留神,或许多年的结拜兄弟,就会被肆虐无情的疫病给一勺烩了。
救病如救火!
但凡不是迫在眉睫,而有危险的又是他的生死弟兄,刘备宁死也不会委曲求全,到江夏向周不疑低头求助。
“我为大汉皇叔,宗室血脉!”
“而周不疑自立为帝,已是反叛之贼了!”
“即便是今日他助了我,早晚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疑的除掉他!”
“小恩小惠,岂能与家国大义相提并论?”
“我刘备绝不敢因私废公,投敌叛汉!”
刘备心中打定了主意,紧紧握住腰间的双股剑。
小船乘风破浪,飘荡疾行,一座恢弘的军营,逐渐展露在面前。
……
“曹操虽败,实力犹存,仍是天下诸侯当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方。”
江夏的中军大帐里,周不疑负手站在帅案前。
阶下两厢,文武众臣尽皆在列。
“我欲遣一人孤身入许都,替我行一计谋,散布流言。”
“不知谁愿往?”
周不疑的话音刚落,阶下一人应声而出:
“臣不才,愿领军令!”
众将视之,只见蒋干一袭白衣,飘然站在阶下,神态傲然。
马谡看是蒋干,低声哂笑道:
“蒋子翼何德何能?”
“每日里总是这么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似乎天上地下,除了主公之外,就数他最英俊,数他最能耐似的!”
“真真就是一副欠扁的模样!”
与他并肩站立的马良,急忙用手止住幼弟,压低了声音道:
“五弟,噤声!”
“子翼乃是主公的股肱之臣,自投主公以来,立下多少功劳!”
“你我兄弟,可不及他。”
马谡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嘁!”
“全身上下,就仗着一张嘴了,有什么真才实学?”
“也不过做些跑道送信,造谣生事的粗浅事儿罢了!”
“怎及得我能文能武,即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能临敌布阵,攻杀战守?”
马良见幼弟满脸的嫉妒不忿之色,更是对蒋干一万个看不上,唯恐他惹出事来,急忙使劲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马谡连忙住口,不敢再抱怨了。
蒋干向上躬身行礼道:
“主公,臣去过许都一次,轻车熟路。”
“主公若有差遣,臣当是最佳人选。”
蒋干的话音未落,武将之中,一人大笑着越众而出:
“子翼,一计既成,岂可在乎?”
“你上次奉主公之命前往许都散布流言,使得曹丕怀疑荀彧不忠,最后葬送了荀彧辛苦筹措的粮草!”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坐镇许都的可不是曹丕,而是老谋深算的曹操!”
“你一介书生,万一有失,岂不是坏了主公的大事?”
蒋干转头看去,只见甘宁背插宝剑,正笑着来到他身旁。
甘宁向上请缨道:
“主公,臣前次刺杀马腾,也曾在许都逗留数日。”
“曹操返回许都,城内必定戒备森严!”
“臣有办法跃墙入城,替主公做这件大事。”
周不疑看着蒋干和甘宁,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正因为许都凶险,我才觉得子翼更适合。”
“兴霸英武之气太过招摇,反而容易暴露了行迹!”
蒋干转头看着甘宁,嘻嘻笑道:
“兴霸,这次去许都,可不是拿刀动枪,让你去砍杀的!”
“散布流言,你以为是去将军府啊?”
“那是要去酒饭茶肆,街头巷尾的,就你这虎背熊腰的模样,真去了许都,不被抓我都跟你的姓。”
甘宁气的直瞪眼。
可偏偏又拿蒋干没有办法,毕竟玩嘴他甘拜下风,玩横的又是在主公的军帐里……
周不疑俯身从桌上拾起一封书信,交给蒋干:
“信中之事,你看过后就将之毁掉,免得带入许都给你招惹祸端。”
蒋干接过书信,当众拆开,惊声轻呼道:
“司马八达?”
“主公要对他……”
周不疑哈哈大笑,回到军案前坐下。
蒋干着众将的面,把那封看过的书信扯的粉碎,然后纳入靴筒之中,躬身告别:
“主公,臣即刻动身前往许都!”
周不疑挥手道:
“一路小心。”
蒋干转身离去,刚出了帐门,便遇到守门的校尉急匆匆前来禀报:
“报陛下!”
“樊口刘备,前来求见主公,已在辕门之外了!”
周不疑抬头看着阶下的众将笑道:
“看吧?”
“来还我赤壁了!”
法正愕然道:
“还赤壁?”
“刘备好不容易趁火打劫,端了曹操的老营,怎么会轻易的交给主公?”
“莫非其中有诈么?”
周不疑笑道:
“赤壁的情势,连你们都不知道,更何况刘备?”
“那是个烫手的山芋,诸葛和刘备却将之当成了宝!”
“等抓到了手里,才被烫的满手是伤,后悔不迭!”
众将听得如在云里雾中,不知道周不疑的话,到底有何深意。
“传令,让刘备进来见我!”
周不疑忽然抬头,双目如电,凝视着帐门处。
不多时,帐门开处。
刘备跨步进来,到了阶下。
但见军帐中文臣武将,分列两旁,雄壮威武,不可轻犯!
\"子……\"
刘备一眼看到了站在武将之首的赵云,刚要呼唤,但见赵云面容整肃,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看到他进来一般。
因此话到嘴边,又噎在了喉咙里。
抬头向上看去。
军案前,周不疑还是那身灰布粗衣,与在新野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卓绝的风姿之上,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先生……”
刘备挤出一丝笑容,向上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