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盐州事发,马昌乐为了保住他,寻了个身形相似的死囚当作替身,砍下头颅送到京师交差,才瞒过了朝廷。
之后马昌乐赐他博华离这个新名字,让他留在吉州,隐姓埋名。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身份暴露,没想到这次上来就让自己剿匪。
“将军,该出发了。”
亲卫的提醒让博华离回过神,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心里暗暗盘算着一些什么。带兵出城后,博华离没有像之前的将领那样贸然出击,而是先派出数队侦骑,深入山林探查强盗的下落。
他清楚能让吉州军损失惨重的,绝不是普通的流寇。随后侦骑陆续传回消息。
“将军,那些强盗行踪不定,但每次出手都异常精准,而且战斗力极强,不像是散兵游勇。”
一个侦骑队长汇报道。
“他们的战马速度极快,武器也很精良,倒像是正规军。”
博华离皱起眉头,手在地图上摊开,分析着各种信息,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这些人恐怕是祁州或者昌州的逃兵,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他叮嘱手下。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咱们先摸清他们的底细再说。”
博华离的谨慎并非没有道理,这支让吉州军吃尽苦头的神秘人马,确实不是普通的强盗,而是杨威率领的五百圭圣军骑军。
他们训练有素,行动统一,每个人都经历过多次大战,实战经验丰富得很。
此时杨威正坐在一棵大树下,看着士兵们擦拭武器,他想起出发前谭威的叮嘱,心里暗暗佩服督帅的远见。
这次扮成强盗搅乱吉州,不仅能扰动西北,还能给马昌乐制造麻烦,简直是一举两得。
“将军,咱们接下来去哪?”
一个亲卫问道。
杨威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村庄:
“去那,给他们再加点料。”
他想了下语气严肃起来。
“记住,动作要快,打完就走,别留下任何痕迹。”
士兵们齐声应和,眼里没有丝毫畏惧。他们胯下的战马个个神骏,这些战马都来自若尔盖草原,耐力好,速度快,是冲锋陷阵的好帮手。
说起这些战马的来历,还有一段故事,藏地亚利部首领帖木尔在被谭威降服后,靠着圭圣军的支持,夺取了整个甘南若尔盖草原。
这片草原水草丰美,非常适合养马,帖木尔为了自保,每季度都会挑选最好的战马与圭圣军交易,这次杨威带的五百骑兵,骑的正是这里的良驹。
“有这么好的马,就算吉州军来了再多的人,咱们也能来去自如。”
杨威拍了拍自己的战马,心里充满了信心,他看着远处的山林,知道吉州那边兵马一直在寻自己,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吉州主官包尔哈得知博华离按兵不动,心里很是不满,但想到之前的惨败,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只能暗示和勉励传话。
博华离感受到了来自主官的压力,但他并没有因此改变策略。毕竟对付这样隐蔽的强敌,急躁只会坏事。
只要再给他点时间,侦骑一定能找到对方的踪迹,到时候再集中兵力出击,定能一举将其歼灭。
杨威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依旧按照计划行事,他也不知道博华离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对方正在布下天罗地网。
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搅乱吉州,只要能达到目的,就算多待几天也无妨。
双方就这么试探锁定着,一方在明,一方在暗,都在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吉州的局势,因为这五百圭圣军骑军的到来,确实开始变得更加复杂难测。
博华离率领的蒙军很快锁定到了杨威他们,杨威派出的侦骑回来报告,这支新派来的蒙军部署得十分严密,各个关卡都有人把守,想要像上次那样轻易得手不太容易。
杨威坐在山坡上,眉头紧锁,心里盘算着对策,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多势众,而且防守严密,自己这五百人怕是要吃大亏。
“看来只能北上脱离了。”
杨威站起身,目光投向北方。
“咱们去庭州。”
庭州的情况与吉州大不相同,蒙古军在这里设置了很多关卡,防守异常严密,几乎是层层布防。
圭圣军刚进入庭州境内,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根本无法像在吉州那样自由穿梭。无奈之下,杨威只好带着队伍隐藏在深山之中。
山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随身携带的地图十分简略,很多地方都标注不清。杨威看着那张模糊的地图,心里很是着急,这样下去,迟早会在山里迷路。
他当即下令,让士兵们一边隐蔽,一边补充绘制地图。士兵们拿着简陋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周围的地形,将山脉、河流、小道等一一标注在地图上,虽然依旧不够精准,但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其实最让杨威头疼的是粮食问题,带来的粮草很快就见了底,士兵们每天只能啃几口干硬的面饼,饿得眼冒金星。
再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来攻,队伍就得先垮了。所以必须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可庭州的蒙古军防守太严,想要袭击他们的粮队几乎不可能。
思来想去,杨威只能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蒙古汉化村落。这些村落里的人大多过着农耕兼放牧的生活,储存的粮食相对充足。
杨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果决:
“我知道这不对,但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饿死。等出去了,我亲自向总督请罪。”
他安抚手下,袭击这些蒙古村落是无奈之举,但为了队伍能活下去,他别无选择,士兵们沉默了,他们都明白将军的难处,也知道现在不是讲仁慈的时候。
谭威带军向来讲究纪律和理念,但也非迂腐执倔的性子,所以圭圣军很多将领都是那种大义不缺,小节不拘的性子,谭威就防着队伍里出圣母。
杨威与众人商定好后,夜色渐渐降临,深山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向最近的一个蒙古汉化村落摸去。
他们的脚步很轻,像一群蛰伏的猎豹,等待着出击的时刻。村落里的灯火渐渐熄灭,村民们大多已经进入了梦乡。
杨威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守住了村落的各个出口。他亲自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栅栏,潜入了村子里。
看着那些储存粮食的仓库,杨威的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无奈。这就是战争,为了活下去,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
他们尽量不发出声音,快速地将粮食搬上带来的简易担架。整个过程虽然紧张,但还算顺利,没有惊动太多村民。
回到山里,看着充足的粮草,士兵们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杨威的心情却依旧沉重。这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只要还被困在山里,类似的事情恐怕还会发生。
庭州接到吉州的报警后,整个城防也都警惕了起来。马昌乐连夜下令加强警戒,城门的盘查比以往严格了数倍,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往来穿梭,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紧张。
得知流贼的踪迹出现在北山,庭州更是直接派出数千人进入山林搜捕,刀光剑影在林间闪烁,马蹄声踏碎了深山的宁静。
杨威躲在山林的隐蔽处,听着远处传来的搜捕声,暗自后悔,来到庭州不仅没能达成预期的目的,反而像只困兽般躲躲藏藏。
“就这么窝囊地躲着,不是咱们的风格。”
他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树干上,震得几片落叶簌簌落下。
“得干票大的,让庭州也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
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任老二,这人向来谨慎,可骨子里也憋着一股狠劲。
“老二,咱们潜到庭州城下,给他们来个示威,怎么样?”
杨威的声音压得很低,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也让马昌乐看看,他想安稳守着庭州,没那么容易。”
任老二摩挲着下巴,心里掂量着这事的风险,但几人都是胆大包天的夜叉,不达到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庭州不比吉州,这里防卫森严,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这太冒险了。”
他迟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
“咱们现在人少,要是被围住,想跑都难。”
。。。
“风险是有,但值得一拼。”
杨威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教唆。
“咱们在吉州闹那么大,就是为了搅乱局面,到庭州要是没点动静,岂不是白费功夫?就去城下晃一圈,然后立刻撤回来,绝不恋战。”
他拍了拍任老二的肩膀。
“我知道你谨慎,这事交给你规划路线,肯定没问题。”
任老二看着杨威眼里的跃跃欲试,又想起这些天在山里忍饥挨饿的憋屈,心里的那点犹豫渐渐被压了下去。
“行,俺干。”
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张新绘制的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摊开。
“不过路线得听我的,咱们绕着搜捕队的边缘走,尽量避开他们的视线。”
杨威见他答应,脸上露出了笑容:
“都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任老二的在地图上划过,仔细地规划着每一段路程,哪里有溪流可以隐蔽,哪里有密林能够藏身,都一一标注出来。
“从这里出发,绕过三道关卡,穿过那片乱石滩,黎明时分应该能到西门外。”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语气严肃。
“全程都得按这个路线走,一步都不能错。”
杨威凑近看了看,重重地点头:
“没问题,就按你说的来。”
半夜时分,山林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杨威和任老二带着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出发。
所有人每一步都踩在任老二规划好的位置上,遇到搜捕队的巡逻声,就立刻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屏住呼吸,直到声音远去才敢继续前行。
任老二手里紧攥着地图,时不时抬头辨认一下方向,生怕走错一步。他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兴奋。
杨威跟在队伍中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只要能顺利到达庭州城下,就算成功了一半。
他能感觉到身边士兵们的紧张,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有人脚步不稳时,轻轻扶一把,用眼神传递着镇定。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成功绕过关卡,穿过乱石滩。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薄雾洒向大地时,庭州西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西门值勤的蒙古军士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们守了一夜,眼皮早就开始打架,精神也有些恍惚。
看到远处走来的这队人马,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却步伐整齐,以为是哪个办事归来的卫队,或是哪位将军麾下的士兵,脸上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更别说上前盘问了。
有个军士甚至还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像是在示意他们赶紧进城。杨威勒住马缰,抬头望着眼前的庭州城墙,忍不住感慨道:
“这城墙可真够高大的,比吉州的气派多了。”
那城墙高耸入云,砖石之间严丝合缝,上面布满了箭垛,透着一股子气势。任老二也跟着抬头看了看,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
“这庭州和营州一样,都是当年的边防重镇,固若金汤。”
他顿了顿,想起了些往事,补充道。
“后来边境安定了些,就归内附的蒙人驻扎了,也算是让他们替朝廷守着西北的门户。”
杨威在城墙上逡巡,心里那股不甘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仅凭自己这几百人,想要撼动这样的坚城根本不可能,这次来城下示威,更多的是一种姿态,一种向庭州守军宣告自己存在的方式。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有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能在数千搜捕队的眼皮子底下摸到庭州城下,本身就是狠人。
城门上的蒙古军士依旧没太在意这队突然出现的人马,有的还在打着瞌睡,有的则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