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如同厚重的绒布,笼罩着巨大的地下实验室。只有蒸汽泄漏的微弱嘶嘶声,以及偶尔从差分机残骸中传来的、热金属冷却收缩的噼啪声,提醒着时间并未完全静止。
查尔斯和艾琳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布满符文的黄铜柜,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心脏仍在疯狂擂动。他们的目光,既恐惧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死死盯着那尊静滞棺。
棺椁依旧沉默,表面光滑冰冷,仿佛之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风暴、那传说中“初火”的显现与消逝,都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但他们知道不是。
差分机那庞大而寂静的、部分化为焦炭的残骸,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既古老又令人心悸的“空”感,都是铁一般的证据。
棺中之“人”——那个自称为“雷恩”的存在——不仅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竟然还成功引导并吸收了只存在于禁忌记载中的“初火”!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是神?是魔?还是某种来自遥远星海或时空之外的、无法名状的古老存在?
查尔斯的机械义眼因为过载而不断发出细微的校准噪音,他试图分析静滞棺表面的能量残留,却只读到一片深邃的、无法穿透的寂静,仿佛那棺椁已经彻底融入了周围的背景辐射,或者说,它将所有能量波动都极其完美地内敛了。
“他…它…没事吧?”艾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颤抖。她指的是棺中的雷恩。刚才最后那一刻,初火余烬主动投入棺中的景象实在太过骇人。
查尔斯摇了摇头,喉咙干涩:“不知道…但至少,那东西…”他指了指差分机的残骸,“…彻底安静了。”
就在两人惊魂未定,试图理清思绪时,实验室那扇厚重、本该被严密锁死的青铜大门,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齿轮转动声,没有蒸汽驱动声,就像门扉本身拥有了生命,主动让开了通路。
查尔斯和艾琳猛地一惊,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紧张地望向门口。
门外并非熟悉的学院走廊,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从那黑暗中,缓缓走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高大挺拔,穿着剪裁合体、风格却略显古老的黑色长风衣,风衣下摆似乎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眼神沉静如古井,看不出具体年龄,仿佛既经历了无尽岁月,又保持着青春的活力。
他手中并未持有任何明显武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感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侧脖颈处,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小片极其复杂、仿佛由光线构成的青色纹身,那纹路的风格古老而神秘,与实验室里的甲骨文有些相似,却又更加深邃和…强大。
女子则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暗蓝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兜帽并未戴上,露出一张美丽却冷冽的面容,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实验室内的景象。
她的气息更加内敛,如同潜行的猎豹,但偶尔流转出的能量波动,却让查尔斯和艾琳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仿佛面对着一头沉睡的巨龙。她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手环,手环上镶嵌着几颗如同星辰般微闪的宝石。
这两人出现的极其突兀,他们的气质与这个充满蒸汽管道和黄铜机械的环境格格不入,更像是从某幅古老的壁画中走出的神话人物。
“你们是谁?!”查尔斯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厉声问道,同时下意识地挡在艾琳身前,机械义手微微抬起,指尖符文开始亮起微光——尽管他知道这很可能毫无用处。学院地下第七实验室是最高保密区域,有着重重灵能锁和物理防御,他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无声无息地进来?
那一男一女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查尔斯和艾琳,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首先落在了那台已经彻底报废的差分机上。
男子的目光在差分机焦黑的核心处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他微微吸了吸鼻子,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初火的气息…”他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古语口音,但查尔斯和艾琳却能听懂,“…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不会错。竟然真的被点燃了,而且…被吸收了?”
女子的目光则更加锐利,她迅速扫视了整个实验室,目光在那些被改造过的符文矩阵、耗尽能量的灵能电池上掠过,最终,如同冷电般定格在了那尊静滞棺上。
“来源是那里。”她抬起带着青铜手环的右手,指向静滞棺,语气肯定,“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茧’。内部有高能量反应,但结构…很奇怪。并非纯粹的灵源,也非蒸汽核心,更接近…某种高度凝聚的意志实体?”
查尔斯和艾琳心中巨震。这两人不仅神秘出现,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这么多东西!他们到底是谁?
“你们到底是……”查尔斯再次开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敬畏。
这时,那男子才将目光正式转向他们两人。他的眼神并无恶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审视物品般的淡漠。
“我是罗垚(yáo)。”男子平静地开口,“她是贝琳。我们是这里的‘守夜人’。”
守夜人?查尔斯和艾琳面面相觑,从未听说过学院或者帝国有什么机构叫这个名字。
“至于我们为何而来,”自称罗垚的男子继续道,目光再次转向差分机,“是因为这里爆发的能量波动,已经触及了‘警戒线’。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初火’的显现,虽然短暂,却如同在寂静的黑夜里点燃了灯塔,想不注意到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