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寅班,因萧珩延误,全体加站半盏茶。”
他没有取消惩罚,甚至因为萧珩的拖延而追加了时间!这就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错误一旦发生,就必须付出代价。求饶和补救,只能避免情况变得更糟,却不能免除惩罚本身。
谢清风自己也很无奈啊,明明给了他们调整状态的休息时间,而且他们的军姿甚至有些都不那么标准,有人偷偷弯腿,有人肩膀塌下,甚至有人眼神飘忽,看在第一天的份上小动作他也忍了,站军姿这又不是什么人类做不到的极限。
它所考验的是意志力、纪律性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虽然每个人的体力不一样,可能萧珩确实是站不住了,但萧珩这种直接摆烂瘫坐的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今天如果对萧珩的瘫坐视而不见或是轻轻放过,那明日就会有李珩、王珩效仿。
这群纨绔子弟们肯定会以各种理由,累了、渴了、不舒服了等等借口来逃避训练。他们可和现代那些可爱遵纪守法的学生宝宝们不一样,他们是权力的最上层,如果不把他们的思想扭正过来的话,日后肯定会为祸百姓。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国子监积弊已久,对这些勋贵子弟,温和的劝诫百分之百是失效的。
只有用军训这种强服从性的活动来让他们重新支棱起来。
日头渐渐升至中天,毒辣的阳光将演武场烤得如同蒸笼一般。象征午时的钟声终于敲响,甲字寅班的监生们几乎要虚脱过去。整整一个上午,他们就在站军姿、短暂的调整、以及因萧珩而额外增加的惩罚性站立中度过。汗水不知流了几身,腿脚早已麻木得不属于自己,喉咙干得冒烟,腹中更是饥火难耐。
“上午操练,到此为止。”谢清风的声音如同天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列队,前往膳堂用饭。记住队列纪律,不得喧哗奔跑。”
听到“用饭”二字,所有监生眼中都爆发出渴望的光芒,几乎是靠着本能拖动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勉强排成歪歪扭扭的队列,朝着国子监的公共膳堂挪去。
一进膳堂,一股子属于大锅饭菜的味道扑面而来,与他们平日里在府中或酒楼享用的精致肴馔截然不同。
“就......就吃这个?”一个监生忍不住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嫌弃和难以置信。
“这怎么吃啊?喂猪的吧......”
“连块像样的肉都没有,下午哪有力气操练?”
抱怨声顿时低低地响起。他们累了一上午,本以为能好好犒劳一下五脏庙,没想到竟是这般粗陋的饭食。
谢清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声音平淡地开口:“国子监膳堂供给的是饱腹健体之食,非珍馐美馔之所。往日如何本官不管,即日起所有监生饮食标准一体相同,若有浪费者,当日所有饭食取消。”
“吃完,自行收拾碗筷。午休半个时辰,未时正准时于演武场集合。迟到者,依规处置。”
说完,谢清风也拿起一副碗筷打了同样的饭菜,坐在一旁默默地吃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表明:我吃的和你们一样。
监生们看着祭酒大人都如此,最后的抱怨也只能咽回肚子里。饿极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口味了,纷纷狼吞虎咽起来。
虽然饭菜简单,但热腾腾的食物下肚,总算驱散了一些疲惫。
膳堂内一片狼吞虎咽之声,饿极了的监生们也顾不得挑剔,埋头对付着眼前的粗茶淡饭。然而,坐在角落的钱文瀚却吃得极其不爽。
他对待饭食是最讲究的,让他最烦的就是累得要命还吃不到好吃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落差,让他憋了一肚子邪火。
他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邻桌的虞曜听见。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忧虑,而非抱怨。
虞曜正没什么胃口地戳着米饭,闻声侧头瞥了他一眼。
钱文瀚并未看向虞曜,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阐述一个客观事实:“祭酒大人真是深谙天将降大任之道啊。只是......这般锤炼,若根基不足,恐非砺石,而是摧折。”
他将头微微转向虞曜,语气显得诚恳而关切道:“曜哥,我并非质疑祭酒之法。只是你我皆知,人之体魄,先天有别。似你这般自幼习武根基深厚的或许尚能支撑。但其他不少同窗,平日疏于锻炼,今日上午已是极限。若下午强度更甚,万一真有几人熬不住,伤了根本,甚至出了什么差池......”
今日上午萧珩就是这样,坚持不住了想休息还得来了惩罚。
虞曜虽然霸道了点,但为人还算是比较讲义气,班上的人也服他。既然是老大,那自然是要帮小弟们说话了。
虞曜听着钱文瀚那番情真意切的担忧,闻言斜睨了钱文瀚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虽然嚣张,但并不傻,尤其是刚被家里狠狠收拾过,又亲眼见识了谢清风的手段,此刻钱文瀚这点挑拨离间的小心思,他看得门清。
“钱文瀚,收起你那套弯弯绕绕的肠子,小爷我是霸道,但不是傻。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怎么,自个儿不敢去触谢清风的霉头,就想怂恿小爷我去当炮灰?”
那日复课,他让大家都别去,怎么就钱文瀚一个人屁颠地去捧谢清风的臭脚了?现在受不了了来找他主持公道了?
虞曜声音大得很,毫不客气地戳穿了钱文瀚那点精心包装的心思,让后者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老大气派,“你小子有句话倒也没说错。这班上的人确实不是个个都像小爷我这么经造,真练废了几个,丢的是咱们甲字寅班的脸,小爷我脸上也无光。”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间依旧带着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但目标却不是钱文瀚,而是径直朝着谢清风用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