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也低下头:“......景琰领罚。”
最后谢清风看向萧砚知:“砚知,你起身不整内务,虽是小节,亦惹争端,有错,遇冲突未能妥善化解反卷入其中,罚你抄写《礼记·内则》相关章节二十遍。”
谢清风宣布对三人的惩罚之后,三个少年垂头丧气正待默默退出去找医师,却见谢清风并未如往常般让他们离开,而是整了整衣袍,面容沉肃地转向皇宫所在的方向。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谢清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自责与沉重:“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尔等今日兄弟阋墙,言行失当,究其根本是我谢清风教导无方,未能尽到为师之责。”
此言一出,萧景琰、萧承宇、萧砚知三人同时愣住了,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他们的师父。
谢清风继续道:“故,尔等之罚,是罚其行,吾之罚,是罚其源。今夜,我当于此院中,面向宫阙,跪思己过,直至天明。”
话音未落,谢清风竟真的撩起衣袍,毫不犹豫地对着皇宫方向,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青石板坚硬冰冷,他的身形却稳如磐石,月光洒落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清冷而肃穆的光晕。
三个皇子彻底惊呆了!
“师父!”
“师傅!”
“老师!不可!”
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一直觉得谢清风收他们为徒,不过是碍于父皇的旨意,毕竟他是父皇钦点的太傅,即便心中不愿也得尽到教导的本分。
萧承宇以前甚至私下跟萧景琰嘀咕过,说谢清风让他们种地,罚他们挑粪,不过是借着 教农事的由头,报复当初他们纵马踩坏他田垄的事。萧景琰虽未附和却也默认了谢清风只是在完成任务的想法,觉得这位老师待他们,始终隔着一层君臣的距离,从未有过真正的师生亲近。
可此刻,看着谢清风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作假,他们才猛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揣测有多可笑。
他们又不是什么好赖分不清的蠢货。
三人方才那点互相之间的怨气和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慌与愧疚冲得无影无踪。
萧景琰第一个冲过去,想要搀扶谢清风起来,“师父!是我们错了!是我们兄弟不睦,言行无状,与您何干?您快起来!怎可让您受此罚!”
二人立马跟上去搀扶。
谢清风避开了他们的搀扶,身形丝毫未动,目光依旧平视前方道:“错已铸成,罚当领受。尔等若还认我这个师父便不必再多言,各自去领你们的罚,反思己过。若再纠缠,便是逼我加重己罚。”
夜风吹过庭院,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三人心中如火燎般的焦灼与愧疚。
他们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看着跪在冰冷石板上的师父,只觉得那身影比山岳更重,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萧景琰最先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对着谢清风的背影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弟子......遵命,弟子这就去领罚思过。”
他拉起还在发愣的萧承宇和萧砚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院子。
这一夜,三个皇子抄写的身影格外认真沉重,蜡烛光了一整晚。
谢清风也在外面跪了一整晚。
【宿主,您真的跪一整晚呀?】
“嗯。”谢清风点头,“不跪一整晚怎么让这三个逆徒真心服我?”
“光是罚他们,他们只记得皮肉之苦或抄写之累,转头或许就忘。唯有让他们亲眼看着师长因他们之过而受更甚之罚,那点少年意气下的愧疚才能真正烙进心里,变成反思和约束。”
“一点皮肉之苦,换他们三个真正明白责任二字,明白兄弟阋墙之害,明白他们的行为会牵连真正关心他们的人,值得。”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当老师,教学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三个皇子引到正途上,只能说试着来。
他也没想到今日三个人会打架。
只能下点狠招了。
系统沉默了片刻,【您这是攻心为上。】
谢清风不再回应,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夜露深重,浸湿了他的肩头衣袍,但他依旧如同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萧承宇抄完了厚厚的《静心咒》和《德经》,他本就心烦意乱,字迹开始时潦草不堪,但每次想要敷衍了事时,窗外那沉默跪着的身影就像在他脑子里敲钟,让他不得不一笔一划重新写过。
这是他出生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胸口堵得那么厉害。
明明他还想着等自己从谢府坐牢出去之后让母妃和外公狠狠教训他一下的。
萧景琰也抄完了最后一遍《兄友弟恭篇》,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院中那个身影依旧跪得笔直,回想起自己冲动挥拳的样子,再对比窗外那沉默承受的背影,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萧承宇打中时还要疼。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谢清风到底有没有真心把他们当成学生,但此刻他跪在冰冷石板上承受本不该由他承受的责罚,这份行动本身就已胜过千言万语,重逾千斤。
师父此刻不正是在用他的身,他的行,来教导他们吗?
当天边第一缕晨光彻底驱散黑暗,照亮庭院时,谢清风缓缓地动了一下。
三个少年几乎立刻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师父!”
“师傅!”
“老师!”
三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搀扶他,但谢清风还是借着谢义的力气起身。
“师父,您没事吧?”萧景琰急声问。
“无碍。”谢清风声音有些沙哑,“罚抄可都完成了?”
“完成了!”三人异口同声,声音格外响亮。
“嗯。”谢清风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看他们便回了书房,留下三个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萧砚知小声道:“三哥、五哥,谢老师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啊?他都没看我们的抄本.......”
经过这一晚,三人也没有心思闹矛盾了。
萧景琰摇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