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
张氏的眼神望向通往前院的那道拱门,语气深沉了几分:“咱家狗儿那孩子看着温和,但心里比谁都有成算。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皇子金贵是不假,但既然是来学本事的,吃点苦头怎么了?”
“咱们庄稼人出身,还能不知道吃得苦中苦的道理?皇上让他们来,难道真是来享福的不成?”
“可是,”林娘还是觉得不安,“那毕竟是天家血脉......”
“天家血脉更得懂道理!”张氏语气更加坚决,“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当不知道前头的事。”
林娘还想说什么,直接被张氏打断了,“你啊,就是心眼太实,想得多!你仔细想想,咱们如今能住在这大宅子里,穿绸缎,还有人伺候着是托了谁的福?是你我有多大的本事吗?”
林娘被问得一怔,下意识道:“是,是清风那孩子争气。”
“没错!”张氏一拍大腿,“就是咱狗儿争气!是他一步一步挣来的!他现在见的世面,经过的风浪,比你我加起来都多!皇上为啥这么信重他?为啥把皇子都送他来教?那肯定是知道咱家乖崽有过人之处,有真本事!”
“他的眼光,比你看得远,比我看得深!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章法,有他的道理。咱们不懂就别瞎掺和,别给他帮倒忙添乱子就好。”
林娘听着婆婆这一番话,虽然直白却句句在理。
是啊,她的女儿清风,已经是能撑起门户的小郎君了。
“娘您说的是,是我想岔了,我听您的,什么都不管,就享咱清风的福。”
————
前院的三人在谢清风这里是狠狠地体会了一把扫洒的活计。
萧景琰拿着高高的倒扫帚笨拙地清扫着房梁角落的蜘蛛网,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他连连咳嗽,五皇子萧承宇一边愤愤地用抹布擦着积灰的桌面,一边低声抱怨,但看着三哥吃力地仰着头,还是忍不住过去帮他扶住了摇晃的椅子。
七皇子萧砚知年纪最小负责擦拭床板和椅凳,他做得格外认真,只是那帕子拧得不干,反而把板床擦得湿漉漉一片。
三个人虽然名义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在一起玩闹的时间很少很少,大多数都是在各自母妃的宫里呆着,都有各自的玩伴,感情其实说深也不深。
三人虽是满腹委屈干得磕磕绊绊,但在谢清风偶尔扫过来的目光威压下,竟也生出点同病相怜互相搭把手的兄友弟恭来。
春季天气微凉,但这一通折腾下来,三人额上也都冒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微微汗湿,粘在身上甚是难受。
好不容易在谢义的指导下,勉强将房间收拾出个能住人的模样。
谢清风在床铺上倒是没有为难他们,棉被用的是府里的上好棉被。
差不多收拾到能住人的情况,三人就已是筋疲力尽,连晚膳都吃得比平时多了一倍。
夜幕降临,谢义和下人们都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三兄弟。
“岂有此理!”萧承宇第一个憋不住,捶了一下硬邦邦的床板,“谢清风简直欺人太甚!哪有一点师者的样子!分明是把我们当苦力使唤!我们这就想办法溜出去,回宫找母妃告状!”
萧景琰也蹙着眉,今日种种确实远超他的预期,和他想象的拜师学艺完全不同。他心中亦有不满,觉得谢清风此举实在有失体统。
“我也觉得不对劲,咱们是来学东西的,第一日就让咱们做这些下人的活,实在是有违君子远庖厨的道理,这哪是求学?倒像是来做下人了。”
“我傍晚去提水的时候,发现有棵树后面有个小洞,或许可以从此处逃离。”
“不妥,那小洞好似是......狗洞,咱们可是皇子。”萧景琰立马否掉了萧承宇的提议,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这两年也沉淀了不少,知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唉,可.....这.....”萧承宇倒是没那么多忌讳。
两人正说得激动,一旁的萧砚知揉着酸痛的胳膊,打了个哈欠:“三哥五哥,我太累了,咱们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再逃好不好?不然走一半就没力气了。”
萧承宇和萧景琰犹豫了片刻,现在宫门还没有落锁,此时出去是最好的。
“哥哥们,要去你们去吧,砚儿累了要先睡了。”萧砚知是真的累了,衣服都没脱说完这句话之后躺床上就睡了。
萧景琰和萧承宇见萧砚知已经闭上了眼睛,那点告状的雄心壮志在排山倒海般的困意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他们累了一天,确实没力气连夜跑回皇宫:“行,就睡一个时辰,到时候咱们就走。”
萧景琰努力维持着皇子的稳重,率先和衣躺到了床铺内侧。
“哼!就睡一会儿!醒了就去告状!”萧承宇嘴上还硬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挨着萧砚知躺下。
三人本想着只是小憩片刻,养精蓄锐。
然而身体一旦放松下来,白日积攒的极度疲劳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们淹没,几乎头刚一沾上枕头,沉重的眼皮就再也撑不开了。
什么告状、什么逃跑、什么谢清风大逆不道......所有的念头都在下一秒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狭小的客房里,很快响起了三道轻重不一却同样沉酣的呼吸声。
夜色渐深。
“进来。”屋内传来谢清风带着几分刚处理完事务的温和声音。
谢义推门而入,“少爷哥,我刚去看过三位皇子,他们都已经睡熟了。”
谢清风闻言,放下手中的典籍,抬眼看向谢义,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哦?没闹什么动静?”三个皇子从小娇生惯养,突然干这些粗活,心里定然有怨气,说不定会想着逃跑或告状。
谢义憋着笑,将三位皇子计划逃跑,结果倒头睡死的模样一五一十道来。
谢清风有点忍俊不禁,今日让他们搞了下房间的卫生,倒是能看出许多这三个孩子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