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城门上的男人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杀难民。
周围的难民们发出一阵惊呼后纷纷后退,看着那汩汩流出的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死寂,唯有夜风呼啸而过。难民们望着城墙上那个手持弓箭的身影,恐惧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还有谁想试试?”谢清风的声音冷冷响起,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后退十里,否则,这就是下场!”
“若是执意不退,那便看看是你们的身体硬,还是本官的箭利。”
赵七一看着眼前的一幕,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浸透了他的衣衫。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谢清风,那个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甚至带着几分温雅的年少知府,此刻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冷酷无情。
赵七一的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
他此时看着谢清风那张冷峻的面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射杀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前几个月他听谢大人说自己从数万敌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故事时,他当时只觉得谢大人在吹牛皮。谢大人一个文官在边境能干什么?说不定连前线的城墙都没见过呢。
现在赵七一才对谢清风从边境战场上下来的威压有了实感,这种经历过生死看淡人命的冷酷与决绝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退!快退!” 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如惊弓之鸟,难民们边咒骂边推搡着后退,却再不敢回望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大人......”赵七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会不会太过激了?若是传出去,恐怕.......”
谢清风微微侧过头,方才杀完人的冷意还未撤退,赵七一被冻了个颤,“传出去?”
谢清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讥讽,“赵七一,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若是今日不震慑住他们,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涌来。”
“还有,方才我一箭射死的那个中年男人,你难道毫无印象?”
赵七一有点懵,他还真不记得了。
谢清风看见下属这副模样被噎了一下,行吧,“此人是疤面虎,王彪。”
赵七一听到这话后瞳孔骤然收缩,他仔细往下看城下的那具尸体,此人眉骨延伸到耳后有道疤痕!
王彪是临平府周边臭名昭着的匪首,专门劫掠过路商队和村庄,以前多次袭扰府城外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曾多次派兵围剿却因他狡猾多变,被他屡次逃脱。他的左脸刀疤便是当年与官兵交手时留下的,这是他最明显的特征。
赵七一心中一震,额头上的冷汗愈发密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恶名昭着的匪首竟然混在难民队伍中试图趁乱混入城中。
若是只有他一人便罢了,就怕他的手下也混在其中。
谢大人的记忆力果然是惊人。
“那谢大人,咱们还要送粮去吗?”若是难民里混杂着流寇,这可如何是好啊?!
“送,怎么不送?”谢清风的声音裹着血腥味,“去清点粮草,丑时前必须装上车。”
“是!”经此一事,赵七一对谢清风只有无条件的服从了,谢大人是无所不能的,他就算心里有疑问也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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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风这波操作倒是把多数尚有余力奔袭的假扮难民流寇给吓走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残暴的谢清风会真的在丑时之前运粮食给他们。
与其在傻等,不如再去其他州府“求助”。
他们带着满腔怨恨与恐惧,纷纷逃离临平府向附近的州府求助。他们口中的谢清风已然化身为一个冷血无情的酷吏,手持弓箭射杀无辜难民,手段残忍至极。
七嘴八舌的控诉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
豫州知府王承业刚饮下半盏新茶,他抓起递来的状纸,粗粝的指尖扫过 “当街射杀”“草菅人命等字眼,两道浓眉拧成死结:“反了天了!谢清风不过是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王承业摩挲着翡翠扳指冷笑出声:“谢清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烫手山芋全扔给旁人。”他提笔蘸墨,狼毫在宣纸上重重顿下:“此等酷吏不除,朝廷法度何在?”
“岂有此理!”邻近州府的知府们和王承业一样,听到这些传言无不震怒。他们拍案而起,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谢清风此人,竟敢如此对待百姓,简直是目无王法!”
“必须立即上书朝廷,参他一本!”
江州知府连夜召集幕僚,在弹劾奏章中特意强调 “临平府仓储富足却见死不救”;楚州知府则在文书里添油加醋:“谢清风纵容士兵劫掠流民财物,其心可诛!”这些精心措辞的弹劾,表面是为民请命,实则暗藏玄机。
其实这些知府们心中清楚得很,谢清风此举虽然冷酷却也确实有效地阻止了难民的涌入。可如今这些难民被吓走,却纷纷涌向他们的州府,这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若不是顾及着自己的名声,他们也想不管不顾地跟谢清风一样放纵一次。
这些难民真的不好管理。
朝堂之上,弹劾谢清风的奏章堆成小山。
御史台左都御史周鸿儒手持奏疏,他跨前一步声若洪钟:“陛下!谢清风残杀百姓,其罪当诛!若不严惩,何以服天下?那些流民皆是我圣元朝之子民,只是于饥寒交迫中求一方容身之所罢了。”
“谁知却遭此酷吏以箭矢相向,当街射杀!此等恶徒掌一方父母官印实乃朝廷之耻,万民之祸!”
“周大人所言极是!” 监察御史李铭修快步出列,手中笏板直指奏章。
“臣闻谢清风任职以来,行事乖张暴戾。此次驱赶流民更是罔顾圣恩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城外老弱妇孺跪地求饶,他却充耳不闻反以杀戮立威。如此行径若不惩戒,恐寒天下百姓之心,日后谁还信朝廷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