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涿鹿,已是次年深秋。
蚩尤正坐在用敌人头骨制成的王座上,听西迁炎帝残部的首领哭诉:“轩辕氏吞并神农氏,下一步必伐九黎!请蚩尤大人出兵,我等愿为前驱!”
蚩尤闻言大笑,声震宫殿梁柱:“轩辕小儿连胜两场,怕是忘了我九黎的厉害!”
他当即点齐八十一位兄弟,又请风伯雨师同行,率九黎联军,浩浩荡荡杀向中原。
平息阪泉之乱未及数年,九黎联盟已席卷东夷,蚩尤亲率八十一位兄弟与风伯、雨师西进中原,首战便击溃炎帝残部。
西逃的炎帝族人捧着染血的图腾,跪在轩辕氏的宫殿前哭求救援。
此刻的涿鹿之野,已注定成为决定人族命运的终极战场。
……
涿鹿之野的苍穹,在九黎联军踏碎地平线的刹那,被一股浓稠如墨的巫力染成青黑色。
云层翻滚如沸腾的沥青,时不时有紫色闪电撕裂天幕,却照不亮下方那片被死寂笼罩的大地。
无数九黎战士的甲胄反射着冷光,密密麻麻的阵列从地平线这头铺到那头,连风都绕着他们的战旗打转。
蚩尤立于阵前,身高九丈的身躯如山脉般巍峨,青面獠牙间喷吐着白雾,背生的双翼遮天蔽日。
他手中那柄“裂山”巨斧,斧刃上还沾着上古蛮兽的血迹,斧柄缠着九头蛟龙的筋腱,每一次呼吸都让大地微微震颤。
八十一位兄弟分列两侧,他们的铜头铁额在青黑色天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有的头生双角如夔牛,有的臂生三目能夜视,有的肋生六臂各持凶器。
这些巫族强者转世的首领,光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凶煞之气就让天空的飞鸟坠亡。
“风伯!雨师!”蚩尤的吼声如惊雷滚过旷野,“让轩辕小儿知道,谁才配执掌乾坤!”
风伯飞廉当即鼓腮,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瞬间膨胀如皮囊,一口气吐出,便有十二级狂风从九天呼啸而下。
风中裹挟着昆仑山的碎石、东海的盐粒、戈壁的沙砾,化作亿万柄无形的刀刃,打得轩辕联军士兵甲胄叮当乱响,不少人被沙石击穿眼眶,惨叫声此起彼伏。
雨师屏翳则张开巨口,吐出的乌云在刹那间覆盖千里,倾盆暴雨如天河倒灌,不过半个时辰,洪水就漫过联军脚踝,士兵的青铜甲胄被雨水泡得生出绿锈,握兵器的手掌被泡得发白起皱。
蚩尤见状狂笑,声震得云层都在颤抖:“轩辕!去年阪泉你胜得侥幸,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在这弱肉强食的洪荒,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真理!人族共主之位,注定是我蚩尤的囊中之物!”
而炎黄阵营之中,轩辕氏缓缓起身,身后旌旗猎猎,应龙振翅于左,常先执规于右,风后、力牧等贤臣各领方阵,更有旱魃立于阵中,周身蒸腾着焚天烈焰。
他朗声回应:“蚩尤,你借巫族残力祸乱人族,纵有匹夫之勇,终为逆天之举!人族存续,不在蛮力,而在同心!”
蚩尤不再多言,他猛地挥动裂山斧,斧刃划破雨幕,带出一道黑色的斧芒。
八十一位兄弟应声变身:老大化作九头蛇身的巨兽,九个头颅同时喷出毒雾;老二变作六足玄熊,每一步都让大地塌陷三尺;老三化身为背生双翼的白虎,利爪能撕裂空间……
八十一道巨兽虚影在雨幕中翻腾,嘶吼着冲入轩辕联军阵中。
九头蛇的毒雾所过之处,士兵成片倒下,肌肤溃烂如泥;六足玄熊一脚踏碎联军的盾牌阵,骨裂声与惨叫声混作一团。
轩辕氏站在望楼之上,这座由玄铁铸就的高台高达万丈,能俯瞰整个战场。
他身着星辰战甲,目光穿透雨幕与狂风,声如洪钟传遍阵中:“应龙,兴水阻敌!风后,校准方位!力牧、常先,死守中军!”
云层中传来一声龙吟,体长万里的青色应龙展开双翼,鳞甲间凝结着北海玄冰。
它俯冲而下,巨口喷出的水流并非寻常雨水,而是蕴含着龙族神力的天河之水,瞬间在阵前化作一道百万丈水墙。
九头蛇撞在水墙上,毒雾被水流净化,九个头颅被冻成冰坨;六足玄熊的巨掌拍在水墙上,只激起千层浪涛,却无法前进一步。
风后站在指南车旁,这辆由北斗星精所铸的战车,无论狂风如何吹拂、毒雾如何弥漫,车中铜人始终稳稳指向南方。
铜人手中的司南勺闪烁着星光,为联军士兵指引着方向,纵使雨幕遮天蔽日,联军阵列依然整齐,未因混乱而溃散。
力牧挥舞着腰间长剑,剑光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弧线,劈开狂风与毒雾,将冲近中军的九黎士兵斩杀。
常先则敲响了身后的夔牛鼓,这面鼓以东海夔牛之皮为面,鼓槌是雷泽雷神的腿骨,鼓声响起时,如九天惊雷炸响,声波穿透雨幕,震得九头蛇的九个头颅同时剧痛欲裂,六足玄熊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激战整整持续了百年。
九黎联军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轩辕联军伤亡惨重,阵前的尸体堆积如山,洪水被染成了暗红色,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
百年血战之后,双方都损失惨重,不少士兵开始后退,眼中充满了恐惧。
蚩尤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的骨哨,放在唇边吹响。哨声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魂魄。
刹那间,战场边缘的阴影中涌出无数魑魅魍魉。
这些幽冥鬼物是蚩尤用巫族秘法从枉死城召来的,有的化作士兵阵亡的父母,抱着他们的腿哭嚎:“儿啊,跟娘回家吧,别再打了!”
有的变作士兵思念的妻儿,泪眼婆娑地伸出手:“夫君,回家看看孩子吧!”
炎黄联军士兵本就疲惫不堪,见此情景,不少人心神动摇,握着兵器的手开始颤抖,阵脚顿时散乱。
轩辕氏立于望楼之上,见状眼神一凛,沉声下令:“取雷神骨槌与夔牛鼓来!”
两名力士抬着巨大的夔牛鼓上前,鼓面在雨中依然干爽,散发着淡淡的雷光。
轩辕氏亲自接过雷神腿骨制成的鼓槌,高高举起,沉声道:“将士们!此乃蚩尤妖术所化幻象!人族的存续,就在我等肩上!岂能因虚妄幻象动摇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