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奔衙门找杨班，结果碰上了吴志远。
对方拱手笑道：\"李大人，好久不见。\"
\"多久没见了？\"李正峰反问。
\"什么？\"
\"你说'好久不见'，我问具体多久没见。\"
吴志远被噎得说不出话，甩手就走。
杨班正在研究卷宗——最近发生了几起盗窃案，怀疑是外地飞贼所为。
见李正峰来了忙招呼上茶：\"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正峰指向好味道的方向：\"听说有几个浪荡子在骚扰诗瑶娘子？\"
杨班苦笑：\"本地的泼皮都被我收拾了，现在是京城来的几个公子哥。\"
李正峰了然：\"背景太硬，你动不了？\"
杨班压低声音：\"带头的是神武司镇抚使田东来的大公子田坝。另外三个分别是张天冬的侄子张宇、六扇门总捕之子苏晓文，还有个富商之子沈宏图。\"
\"京城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岭南来？\"
\"明面上是查张天冬失踪案，实际上是冲着诗瑶娘子来的。“
“林泰昌那个混蛋前些天想强纳诗瑶娘子为妾没得逞，就把消息传到京城去了。\"
彭志摸着光头插嘴：\"这是因爱生恨啊！\"
李正峰一脚把他踹开：\"不会用词就别瞎用！\"
杨班咧嘴一笑：\"诗瑶娘子真要纳妾也得先紧着您啊，轮得到他？\"
\"少胡说八道！\"李正峰问，
\"那四个人住哪儿？\"
\"富通客栈。\"
\"那客栈不是关了吗？\"
杨班搓着手：\"我家盘下来了，给您留了两成干股。\"
彭志啐了一口：\"贪官！\"
杨班不悦：\"这傻子是谁啊？\"
彭志抡起金箍棒就要发威，李正峰赶紧按住：
\"武圣弟子彭志。\"
杨班顿时腿软：\"高人恕罪！\"
彭志指着他的鼻子：\"惹急了我送你去西天！\"
恰巧陈天浩来上茶，见状怒道：\"哪来的蠢货敢威胁朝廷命官？\"
彭志嚷嚷：\"你们算哪门子官？玄镜司指挥使都管我师父叫叔！\"
陈天浩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梗着脖子道：
\"管你什么来头，都不能欺负衙门兄弟！\"
边说边偷瞄李正峰。
彭志却大笑：\"是条好汉！请我喝酒就原谅你！\"
陈天浩顺杆爬：\"一定一定！\"
李正峰拉开彭志：\"别到处骗吃骗喝了。杨大人，说说怎么收拾那几个纨绔。\"
杨班凑近：\"本来最棘手的是他们带的四品护卫，但现在有李大人在就好办了。让泼皮趁夜动手，打完送城外避风头……\"
四人相视一笑，计划就这么定了！
傍晚茶楼包间里，几个泼皮争相汇报：
\"那位高手真厉害，三两下就打飞了公子们的护卫！\"
\"有个公子特别机灵，直接跳茅坑躲过一劫！\"
\"这是跳出经验了啊！\"
\"下面有吃有喝，饿不着！\"
\"就是味儿冲了点……\"
李正峰一口茶喷了出来。
陈天浩眉飞色舞：\"带劲！\"
林胡揶揄：\"老陈你好这口？\"
陈天浩连连摆手。
李正峰低声道：\"赶紧把他们送走，否则京城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杨班拍着胸脯：\"放心！我十岁就开始干这个，专业得很！\"
李正峰刚踏进驻地大门，就瞧见门房里有人正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掉进茅坑的那位扯着嗓子喊人拉他上去，上边几个哭诉说自己也挨了揍，浑身疼得动不了。坑里那位气得直跳脚，就跟他们隔空对骂起来！\"
\"后来越来越多人围过来看热闹，他们脸上挂不住想溜。有个同伙伸手去拉，谁知坑里那位正在气头上，一把将他也给拽了下去——好家伙，俩人在里头扭打成一团！\"
金大爷、厨子和有枝一帮人听得眼睛发亮。
李正峰凑过去听完，打趣道：\"这算不算是'茅坑大战'？\"
他没想到京城来的公子哥挨揍的消息传得这么迅猛。
不过这年头老百姓晚上没啥消遣，
就靠闲聊解闷。
有富家子弟掉粪坑这种劲爆新闻，自然一传十十传百。
正忙活着，金大爷过来通报：\"李爷，打扰您一下。县里姜家派了管家和红姑过来，八成是来给您说媒的。\"
红姑是岭南郡最出名的媒人，据说跟专管姻缘的红喜门有些渊源。
经她说合的夫妻都能恩爱到老，所以大户人家都爱请她说亲。
姜家是郡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李正峰得给几分薄面。
会客室里，一个精瘦老头和一个富态妇人正在低声交谈。
老头相貌平平，留着撮山羊胡。
妇人长相挺讨喜——李正峰梦里见过类似模样，总是笑呵呵地抱着胖娃娃喊\"福气娃娃\"。
两人很是客气，一见他进来就起身问候。
原来是给姜家二小姐姜心焉提亲。红姑诚恳说道：
\"李大人，姜小姐才貌出众，您随便打听，我绝无半句虚言。\"
姜管家接过话：\"外头有人说小姐脾气不太好，那都是瞎传！\"
李正峰微微一笑：\"姜家能看得上我，实在是我的荣幸。\"
话头一转，
\"只是家父过世还不到三年。只能辜负姜家美意了。\"
红姑疑惑：\"您老家不是在安海县？有这规矩？\"
\"小地方讲究多。\"李正峰敷衍道。
两人又劝了半天，红姑连画像都备好了。
画中女子确实标致，要是真人长这样，称得上岭南郡头号美人——当然得加上\"未婚\"这个前提。
见李正峰铁了心拒绝，红姑下意识转动手指上的顶针，一缕红线若隐若现。
李正峰瞥见顶针，红姑不自然地把手缩回袖中。
他心里明白了：难怪都说红姑是活月老，原来是靠法器牵线。
\"如今玄镜司对民间法术势力，可不太待见啊。\"李正峰意味深长地说。
红姑勉强笑道：\"圣意难测，平民不敢妄加揣测。\"
但没再纠缠，与姜管家耳语几句便告辞了。
姜家送礼相当大方，整整两大箱。
送走二人，李正峰对林胡说：\"走，办个案子去。\"
林胡正满头大汗，树荫下的有枝递来凉毛巾。
他温柔地擦着脸，柔声问：\"又发案子了？没完没了啦？\"
李正峰使劲挠着胳膊。
有枝关心道：\"李爷起疹子了？\"
\"刚才不知怎么回事，浑身起鸡皮疙瘩。\"
林胡捏得拳头咔咔响，有枝偷瞄一眼，他回了个憨笑。
日头毒辣，晒得人直冒油。林胡抱怨：\"非要赶这大热天出门？\"
有枝抿嘴笑：\"李爷不怕热，还穿着官服呢。\"
李正峰得意地摸了摸胸前玉佩。
林胡嚷嚷：\"李爷肾虚，怕冷不怕热！\"
有枝红着脸跑开了。
张世平出来纳闷：\"大人，为什么偏挑日头最毒的时候出门？\"
李正峰解释：\"我不是真想办案，是想躲开衙门。昨晚京城来的公子哥掉粪坑的事传开了，今天府尉肯定得来玄镜司找人查案。\"
\"他家公子掉粪坑，关玄镜司什么事？\"
\"傻啊！\"
林胡一脸鄙视，
\"公子们带的护卫让人两拳揍得站不稳，这能是寻常事？县衙解决不了，不得找咱们？\"
李正峰点头：\"正是。\"
这次要查的是个积年旧案，不危险但透着邪门：
郡城有个叫蔡明的，最近几年倒霉透顶。
走路能摔破鼻子，喝水能咬破舌头……
阴天带伞不下雨，晴天出门偏遇倾盆大雨。
跑得越快雨越大，刚到家雨就停……
逛街碰见两伙人打架，结果被双方当敌人一起围殴……
去庙里求签，朋友买通庙祝在签筒里全放上上签。
轮到他时摇太使劲，签筒摔碎赔钱……
林胡乐了：\"这是被扫把星缠上了吧？没请人驱邪？\"
\"请了！找个道士来，结果是个假道士，不做法玩符箓，把他家房子点着了！\"
这下连张世平都惊了：\"这不是普通倒霉，这是霉神附体啊！\"
林胡劝道：\"这事邪门，咱们最好别主动招惹，免得跟着倒霉。\"
李正峰没接话，他本来就没指望能解决，纯粹想去见识见识。
这人住在外城小巷里，原先是府衙更夫。但倒霉后晚上巡逻总撞邪，早就辞工不干了。
大热天巷子里空无一人，三人绕来绕去迷了路。
张世平低声道：\"有人跟了咱们好一阵。\"
李正峰不动声色。走到三岔路口三人散开，果然有个青年鬼鬼祟祟跟上来。
人肉包围圈瞬间形成！
青年吓了一跳，看见他们后咧嘴笑了，递过来一个水囊。
林胡一巴掌拍开：
\"胆子不小！青天白日敢给咱们下药？\"
\"哪条道上的？今天不给个说法，让你见识玄镜司的手段！\"
青年困惑地挠头，双手比划起来。
李正峰一愣：\"聋哑人？\"
林胡冷笑：\"装的！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旁边二楼有人乘凉看见，急忙下来解释：
\"三位爷误会了！小涛是好人，看你们满头大汗，特意送水呢！\"
边说边打手势，青年笑着快速比划。
张世平懂手语，看了两眼点头：\"李大人，手语没问题，应该是真聋哑人。\"
来人笑道：\"他确实是聋哑人，您随便打听！咱们老狼窝巷子谁不夸小涛热心？\"
林胡尴尬地还回水囊抱拳：\"对不住兄弟！我小人之心了。不过这兄弟太热情，追在后头我还当是小偷呢。\"
来人笑道：\"巷子乱容易迷路，小涛常帮人带路。他不会说话听不见声，老闹误会。\"
李正峰拱手道谢，说明来意。
来人乐了：\"找倒霉蛋啊？让小涛带你们去！\"
比划两下，小涛露出灿烂笑容，轻快地前头带路。
李正峰看得诧异：聋哑人生活本该艰难，为何这青年如此阳光？
有点古怪。
蔡明家是个挺平常的两进小院，原本底层是砖墙，上层是木楼。
可惜前阵子请人驱邪结果闹出火灾，木结构烧得只剩个空架子，现在勉强算是一层半。
凑近了仔细看，李正峰才看清底层哪里是青砖——分明是红砖被大火熏得焦黑！
巷口长着一排大柳树，最粗壮的那棵底下几个老大爷正纳凉歇脚。
竹躺椅、凉茶壶、棋盘局，好不惬意。
李正峰看得心里发痒——这种太平日子多滋润：
住在城里无忧无虑，交几个知心老友，养一大家子儿女，美滋滋！
老大爷们都认得小涛，老远就挥手招呼。
小涛虽然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却明白意思，乐呵呵上前比划手势。
看见一位大爷的竹椅腿松了，蹲下来咔咔几下就给修牢固了。
大爷晃着椅子笑道：\"小涛这手艺真不错！\"
另一位大爷递来黄瓜，小涛朝李正峰他们招手，问要不要尝尝。
老大爷们爱屋及乌，热情招呼：\"官爷是来找那个倒霉蛋的吧？\"
李正峰使个眼色，林胡掏出一包瓜子分给大爷们，顺势聊起来：
\"听说那倒霉蛋叫蔡明？\"
\"蔡家祖传的，往上数三代哪个不倒霉？\"
老头们越说越起劲，气氛热络起来。
林胡套话的本事一流，三言两语就问出不少消息：
蔡明的霉运从今年开始，这人嘴巴特别毒，但脑子转得快家里又有钱，邻居们斗不过他骂不过他，只能拿他名字寻开心。
张世平冲李正峰使个眼色：\"看样子这蔡明没少得罪人，怕是被人下了'霉运咒'。\"
\"霉运咒是啥？\"
\"是改命术的一种。老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命数天注定，难改。\"
\"所以有高人琢磨出'改命术'——不是法术咒语，是气运之术！\"
\"用真气凝练，打入人魂魄里就能改命。\"
\"有让人笑口常开的福运咒，也有让人倒霉透顶的霉运咒。\"
李正峰怀疑：\"这么珍贵的法术，会用在一个平民百姓身上？\"
张世平道：\"先进去看看。案卷说没有霉运缠身对吧？\"
\"要是没有，那倒霉原因就两个：一是被下了霉运咒，二是惹怒老天爷改了他命数！\"
说完自己摇头，
\"老天改命更不靠谱。\"
林胡又打听一圈，回来说：\"应该不是霉运咒。蔡明虽然嘴毒，但人不坏，就跟邻居耍耍嘴皮子，不至于结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