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话还没说完,就见街角那边,杨班叼着根油条,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老远就冲他使劲挥手。
诗瑶娘子见状,冲着李正峰微微福了一礼,便转身回了饭馆。
杨班跑到近前,眼睛还直勾勾地追着那道窈窕的背影,连嘴里的油条都忘了嚼,整个人呆若木鸡。
李正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杨捕头,魂儿被勾走啦?”
杨班猛地回神,咂巴咂巴嘴:“好家伙!这就是好味道的诗瑶娘子?”
“早就听说是个天仙般的人儿,我还以为是那帮没见过世面的胡吹大气,今天这一见……”
“嘿,以前那些人简直是糟蹋了‘沉鱼落雁’这个词儿!”
李正峰没好气道:“不管是不是天仙,你都别瞎琢磨了……”
“懂!我都懂!”
杨班立刻挤眉弄眼,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明白”的猥琐表情,
“这是李大人的红颜知己,对吧?”
李正峰直接打断他:“胡扯什么!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娘子,你我都别动歪心思。”
“成亲了?”杨班先是一愣,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李大人,这你就不懂行了,有时候成了亲的才更有味道……”
“打住!”
李正峰赶紧抬手制止,“杨班!你大清早跑来找我,就为了探讨这个?”
杨班一拍脑门,叫了起来:“哎哟喂!光顾着看美人,把正事给忘了!李大人,出大事了!那个张天冬张大人,他不见了!”
“金大爷已经跟我说了,”
李正峰脸色严肃起来,
“具体什么情况?人是怎么没的?”
杨班的说法跟金大爷如出一辙:早上张天冬突然去了关押吴志远的小牢,还把牢头给支开了。大概一炷香后,牢里就传出了吴志远杀猪般的嚎叫。
“惨叫声就不用模仿了,说关键。”李正峰皱着眉头。
“然后牢头带人冲进去,就发现张天冬人没了!”
“官袍、官帽、官靴一件不少,板板正正地摊在地上,可人就像化成烟了一样!”
杨班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干,“那牢头跟我说得可邪乎了,您猜他怎么说?”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卖关子?”
李正峰有点上火。
杨班赶紧赔笑:“是是是,他说——那场面,活脱脱就像蛇蜕皮一样,张大人把一身官服给‘蜕’了下来,人却不知所踪了!”
李正峰眉头拧成了疙瘩:“装神弄鬼!会不会是他自己把衣服脱了溜了?”
“你昨晚不是去探过他的底吗?有什么发现?”
杨班一脸苦大仇深:“我是去了,可没说上三句话就被他轰出来了。”
“他说他每晚都得挑灯夜读,让我滚蛋……”
“呃,是让我先回去,有事明天再谈。”
“我觉得他态度古怪,特意派了兄弟在他住的客栈外面盯了一整夜,回报说一切正常,他确实读书到半夜才熄灯。”
李正峰分析道:“就算这样,也可能还是打草惊蛇了。”
“他意识到身份可能暴露,于是今天早上来了个金蝉脱壳。”
杨班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李大人,您跟我去小牢亲眼瞧瞧就明白了,那场面……根本就不是人能搞出来的!”
驻点离衙门不远,两人快步赶到衙门后堂的小牢。
此时整个衙门已经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三班衙役全员出动,个个持刀肃立,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关押吴志远的地字号第一间牢房,那厚重的实木牢门紧紧关着,上面挂着小孩胳膊粗细的铁链和一把大铜锁。
“李大人,您看,”
杨班指着铁链和锁具说道,
“这是牢里的死规矩,牢头不在,必须锁门。”
“张大人进去后让牢头离开,牢头就按规矩把门锁死了!大壮,你过来跟李大人说!”
一个名叫大壮的粗壮牢头赶紧跑过来,赌咒发誓道:
“李大人、头儿,千真万确!这锁是小的亲手锁上的!要是有一句瞎话,叫我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
誓言发得这么狠,李正峰不再怀疑。他走近牢房,透过栅栏往里看。
牢房里的景象透着古怪,非但没有寻常牢房的脏乱臭,
反而异常干净,甚至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靠墙一圈竟然摆满了各式花盆,芍药、牡丹、月季、兰花争奇斗艳,
尤其是一盆菊花,开得那叫一个嚣张,花朵比海碗还大,颜色绚烂夺目。
除此之外,牢房里就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粪桶。
前郡守吴志远此刻正蜷缩在墙角,浑身抖得像筛糠,双眼死死盯着牢房正中央的地面。
那里,一套郡守的官服——官帽、官袍、官靴——整整齐齐地摊开着,那形态……
活像是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瞬间蒸发后,留下的空壳子。
难怪杨班会用“蛇蜕”来形容,李正峰第一眼看到时,后脖颈子也冒起一股凉气。
他冲里面喊道:“吴大人?吴大人?你还好吗?”
吴志远猛地一哆嗦,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拼命往墙角里缩,显然是吓破了胆。
李正峰沉吟了一下,下令道:
“把门打开,先把吴大人带出来。牢里其他东西,一律保持原样,谁也不准动!”
牢头大壮看向杨班,杨班直接踹了他一脚:
“还愣着干什么?李大人发话就是最高指令!不,比我的指令还高一级!赶紧开门!”
事情太过诡异,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敢上前。
李正峰不再多说,亲自走进牢房,把抖得不成样子的吴志远搀扶了出来。
一离开那间邪门的牢房,吴志远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他死死抓住李正峰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李大人!救命啊!快请玄镜司的高人来瞧瞧吧!有妖怪!张大人被妖怪给活吞了!”
“别怕,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正峰一边安抚,一边快速扫视牢内,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的气息。
吴志远牙齿咯咯打颤,哀求道:
“能、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我、我害怕,在这儿我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啊……”
李正峰点头:
“行。大壮,去开一间天字号牢房,让吴大人先过去安顿一下。”
吴志远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能想起来的线索少得可怜。
他舌头直打结,结结巴巴地说,一大早张天冬突然闯进牢里,把看守支开之后,跟他没说上几句,竟当着他的面……嗖地一下不见了!
“那可是个大活人啊!唰地一下就没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拼命揉眼睛,结果地上就只剩下一身官服!”
“我的老天爷,你们说这算什么事儿?”
“肯定是被妖怪吞进肚子了!是不是?一定是被妖怪吃了!”
讲到激动处,吴志远整个人几乎又要瘫软在地。
这位代郡守大人一向胆子比老鼠还小,做人既没本事又窝囊,从年轻时读书起,同窗和老师就没几个瞧得上他。
旁边一群衙役听得浑身发冷,后颈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