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花飞雨和彭志三个人你瞅我我瞅你,一脸懵:
这帮人激动个啥呢?
林胡的关注点永远最清奇:“你们是不是扯远啦?郑雅婷这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她爹被贬官、马经纶被轰出京城吗?”
“这俩人也太惨了吧,就因为这点事儿,就得卷铺盖从京城滚蛋啦?”
郑雅婷接着说道:“他们还不算最惨的。最惨的是当时那几个皇族世子,本来在京城当王爷当得舒舒服服,结果全被扔到边疆吃沙子去了!”
.......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
四匹快马踏着一地碎月光,拼了命地往北跑。
那是奔向南王府的方向。
马背上其实只有两个人,李正峰跟林胡中途换马不换人,急匆匆地往郡城冲。
岭南郡的广大府跟南王府离得不远,中间还卡着朝州府的一小块地。
这三座府城像个三角似的互相瞪着。
朝州府地势平坦,土肥得能捏出油,是岭南郡出了名的粮仓。
所以杨氏一门心思就想把朝州府搞到手!
只要掐住朝州府跟广大府,南王府就成了案板上的鱼,只能乖乖给杨氏上交粮食。
朝州府城墙高厚,易守难攻;广大府民风彪悍,猛将如云;再加上个粮仓不停供粮……
这要是杨氏哪天脑子一抽真想造反,朝廷摆平起来也得掉层皮。
两人快马加鞭,几乎没歇脚。
一过朝州府,眼前唰地开阔起来,一片平川直通南王府。
赶到南王府城下,李正峰真是开了眼——他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大城”!
别的府城,像朝州府、广大府,顶多墙高一点、河宽一点。
可南王府不一样!
四面城墙高耸入云,还占尽地利:
东边靠着莽莽原山,背倚巍巍大丘山;
西边紧挨着滔滔江水。
那河水在城西南角猛一拐弯,哗啦啦往东奔,活像一条青龙甩腰带,把南王府半搂在怀里。
这风水格局,有个名堂,叫“腰缠青龙、背靠白虎”;
放在兵家眼里,就叫“襟山带河”!
城墙又厚又整齐,垛口一个接一个。
好一座威风凛凛的雄关!
李正峰勒马停在对岸,远望那座巍峨大城,一股豪情噌地冲上天灵盖:
“这才是正经城池!啥时候咱哥俩能混进来当差啊?”
林胡摘下腰间水囊灌了两口清水,咂巴咂巴嘴,摇头晃脑道:
“两坨墨疙瘩,一滩洗笔水,城墙歪扭扭,全塞山缝里!”
“好诗!好诗!”
——这评价是他自己封的。
李正峰笑了一声,打马过桥,直奔一处城门。
四座城门,四座城楼,个个气派。
东门叫“紫阳”,西门叫“长清”,南门叫“叠翠”,北门叫“拱极”。
城门都是里外两层(瓮城重门),门下大道全铺青条石。
沿河还另开俩小门,一个叫“走马门”,一个叫“水驿门”。
老远就有守兵吆喝:
“走马门!走马门!正门不是给你们走的!”
李正峰理都没理,一夹马肚子就冲向正门。
立马有披甲持枪的守兵拦上来:“什么人——哎哟!玄镜司千户大人!”
“闪开!我家大人有重要的公务,要见郡守!”
林胡在后头一声吼。
守兵抱拳行礼,麻溜地叫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军汉在前头带路。
整座朝州古城顺山势河岸修建,东西长、南北窄。
城中心一座钟鼓楼,东南西北伸出四条宽街。
城里重要衙门、楼阁寺庙,全都沿着这四条道排开。
郡守衙门、府衙、文治阁、文昌阁、城隍庙、大学院、翰林院、文庙……
一路往东铺过去。
西边?
全是兵营,大小武教场、校尉营、精骑营……乌泱泱一片。
这格局讲究“文左武右”,东边是左,西边是右。
李正峰直奔郡守府衙。
带路的军尉熟门熟路,把他们引到府衙后堂:
“二位大人在这儿稍等,郡守朱阳大人忙完手头急事,马上就来。”
“有劳。”
两人拱手。
军尉退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
“卑职多句嘴,二位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千万别溜达。”
“为保郡守安全,朝廷在衙门里埋了不少高手。”
“另外,朱大人早年镇守西北,带回来几个西域能人。”
“那几位爷脾气怪,神出鬼没,万一撞上……不好交代。”
李正峰给林胡递了个眼神。
林胡心领神会,凑上去小声问:“兄弟,透个风?这府衙里都有哪路神仙?我们也好躲着走。”
说话间,不动声色往军尉袖子里塞了点东西。
军尉捏了捏袖子,脸上堆笑:
“好说好说。朱大人身边有四位暗卫,神出鬼没,功夫邪门;”
“还有一位纯阳宫的高徒,剑法绝了;哦,还常带个小僧童……”
李正峰插话:“朱大人如今也修佛法了?”
军尉点头:“正是。朱大人在西域待得久,那边佛风盛,大人也沾了点。”
李正峰了然:“原来如此。”
郡守大人并没晾着他们。
没说几句,门外脚步响。
军尉赶紧拉开门。
先进来的是总板着脸的纯阳宫弟子魏晴,接着郡守大人就露面了。
这时已近十二月下旬。
郡守大人模样清瘦,穿一身大红官袍,不怒自威。
双方行礼,李正峰躬身道:“卑职李正峰,拜见郡守朱阳大人。”
朱阳温和一笑,摆摆手:
“起来吧。你是林志豪一手提拔的,情同师生,我和林指挥使也是老交情。私下叫我一声‘朱先生’就行。”
看来他这“师生”不少。李正峰嘴上应:“是,郡守大人。”
林胡立马顺竿爬:“是,朱先生!”
朱阳和蔼地瞥他一眼,微笑纠正:“林大人还是叫‘郡守大人’妥当。”
林胡讪笑。
朱阳转向李正峰:“正峰啊,这么急赶来,什么事?”
李正峰看了眼像门神似的杵在朱阳前面的魏晴:“回大人,卑职有要事,需单独禀报。”
魏晴抱着大剑,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压根不接他的眼神。
朱阳笑了:“魏晴是自己人,直说无妨。他知道的,就等于我知道。”
李正峰点头:“遵命。朱大人,书生失踪案,卑职已查出眉目,并找到了关键证据,特来向您细报。”
朱阳眉头一挑:“哦?这么快就破了?难怪吴永指挥使夸你能干,果然是个人才!坐下说,仔细讲。”
李正峰沉声道:“大人容禀。其一,那二十三个失踪书生,并没死,而是被人施法变成了一群牛!正被一位了不得的高人满世界放牧!”
“什么?!”
朱阳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李正峰接着道:“其二,这案子背后有隐情!岭南郡杨氏,修了一种叫‘逆天改命’的邪术!能抢别人的命途!”
“那二十三个书生,就是这邪术的受益人!他们本来命一般,却抢了别人前程万里的大好命途!”
“里头有个受害者,是山花村一童生。他受害之后怨气冲天,竟惊动了山花村的土地爷!”
“土地爷在地府发火,把状纸递上去了!这事已经捅到地府那儿了!”
“卑职刚说那位高人,就是上古神灵的后裔!”
“他接了这状子,行走人间,已经把那些受益人全变成公牛,正在外边放牛惩罚呢!”
朱阳猛地站起,脸色大变:
“竟……竟到这种地步?!证据呢?!这事牵扯太大,没铁证可不能乱说!”
李正峰斩钉截铁:“卑职绝无虚言!现有铁证两样,一死一活!”
“死证:岭南郡杨氏三十六代孙杨静涛,已在京城书房里暴毙!”
“他抢的是已故书生胡明的命途!”
“活证:山花村小旗官吴景!吴家把他侄子的命途,换给了山花村一个小童生!”
“这人现在正被严加看押在卑职驻点!”
朱阳眉头紧锁:“能肯定是杨氏干的?”
“千真万确!”
李正峰语气铁硬。
朱阳沉吟片刻,又问:“这两样证据……够吗?杨静涛我知道,是杨氏年轻一辈里读书的苗子,他已经死了,怎么作证?”
李正峰道:“他虽死,但被他抢命途的书生胡明,阴魂还没散!”
“卑职能找他阴魂作证!而且‘逆天改命’邪术用了会留痕迹,这些痕迹也是铁证!”
“最最关键的是!”
“那二十三个书生,并没死!只是变成了牛!”
“只要找到他们,变回人形,个个都是活证据!”
朱阳追问:“能找到?”
李正峰道:“那位惩罚他们的高人,并没故意躲藏。”
“只要大人下令各地严查这人跟牛群,肯定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