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本官可以。”
李正峰笑眯眯地说,
“因为你答的话,本官听着不顺耳,觉得你在扯谎!”
张世平上前,运掌如风,在他丹田上狠狠一拍,随即一张黄符啪地贴了上去。
“啊——!”
吴景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倒吸着凉气,疼得浑身抽搐。
李正峰留下小番役看守赖家一干人等,让林胡去寻了辆马车,把吴景和他哥赖银一股脑塞了进去,一行人快马加鞭往回赶。
山花村这下可沸反盈天了。
村上横着走的赖家,一夜之间全族完蛋!
对这方天地都觉着小的村民来说,简直是天塌了!
路上,李正峰就催着林胡再放几只传讯符去报信。
他刀剑出鞘,骑马走在最前头,浑身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就等着杨氏半道上杀出来劫人。
林胡打马凑近,压低嗓门问:
“李大人,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杀官可是要砍九族脑袋的大罪,杨氏不至于这么虎吧?”
李正峰摇头:“杨氏又不是头一回干杀官的勾当!再说了,杀了官只要手脚麻利不留痕迹,查不出个所以然,那就不算造反。”
“小心使得万年船!传讯符都撒干净了?”
林胡脸色一沉:“全撒出去了,该知会的都知会到了。”
马车走得磨磨蹭蹭,他们怕杨氏在前头挖坑设套,又用了来时那招——
专挑羊肠小道走,路线东拐西绕。
这么一来,行程就跟乌龟爬似的更慢了。
上午从山花村动身,磨磨唧唧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岭南郡广大府城。
不过这一路除了车轱辘掉下来一回,倒也平安无事。
杨氏的人,连根毛都没见着,仿佛压根不晓得这档子事。
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李正峰在山花村掀翻了天。
杨氏越是按兵不动,李正峰心里就越像揣了只兔子。
进了广大府城,城里一派安宁,岁月静好。
林胡勒住马远眺城墙,沉声道:“李大人,您有没有觉着……一股子暗流在底下涌动?”
李正峰凝神感觉了一下,摇头:“没觉出来。”
林胡一脸高深莫测:“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正峰心里也跟着打起了小鼓。
广大府这地方……看着是太平,可太平得有点邪门了,安静得让人后脊梁发毛。
他们先回了驻点。
刚露面,彭志就风风火火冲出来嚷嚷:“二楞子二楞子!三楞子驾到!”
林胡脸一黑:“你他娘的以后再喊我二楞子,老子就……”
“就咋地?想跟我过过招?”
彭志嘿嘿一笑,手里那根金箍棒转得呼呼生风,铁环叮叮当当乱响。
陈笑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汉子。
这汉子头戴仕子巾,身穿白长袍,环眼豹头,一脸横肉。
李正峰恍惚间,仿佛瞧见了当年初遇林胡的模样……
林胡一见那汉子,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对方肩膀:
“二弟?!哈哈哈!你啥时候摸来的?李大人快过来瞧瞧我二弟!咋样,长得够威风不?”
那高大汉子虽然生得粗犷,举止倒是斯文有礼。
他看见李正峰,便要作揖行礼。林胡却急吼吼地打断:
“先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哈哈,李大人,您猜猜我这二弟叫啥名儿?给您个提示,跟我这名字,那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李正峰冲那汉子抱了抱拳,听林胡这么一说,心里一动:“他叫林二?”
林胡拍着大腿笑:“不对!三个字!跟我名字息息相关,我都提示到这份上了,您还摸不着门?”
李正峰惊了:“林……林老二?”
那汉子哭笑不得:“李大人别听我哥胡咧咧。一般人真猜不着。实不相瞒,在下名叫林小胡。”
李正峰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张世平在旁边听得呛了一口:“无量天尊!这名儿起的……绝了!”
他转头对李正峰说,“李大人,改日您真该跟林大人的令尊结识一番,您二位这起名的本事……”
小道士搜肠刮肚,愣是没想出一个既能表达震撼又不伤人的词儿。
林胡乐得见牙不见眼:“道长此言差矣!哈哈,我知道你们觉得这名字儿戏,可这名字真不是爹娘硬塞的!”
“是这傻小子自个儿哭着喊着要叫‘林小胡’,不让叫还急眼……”
“休得胡言!我何曾给自己取名‘林小胡’?”林小胡不乐意了。
林胡笑道:“对对对,你想抢我名字叫‘林胡’。哈哈,咱爹给我取名‘林胡’,给他取名‘林小’。”
“结果这傻小子小时候觉得我这名字占他便宜,非要抢过去叫‘林胡’!”
“咱爹没辙,折中了一下,给他改成了‘林小胡’!”
张世平听了也憋不住笑:“贵府……真是卧虎藏龙。”
林小胡尴尬抱拳:“少不更事,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李正峰也笑道:“小时候看是笑话,如今想来都是趣事。走走走,别在门口当门神了,进去坐下聊。”
“正好,我这儿还有一堆事儿要安排。”
林胡把赖银和吴景从马车里像拖死狗一样拽出来押进去。
众人对他们出门办案带人回来早已见怪不怪,也没多嘴。
陈笑汇报道:“李大人,武阳大人前两日来过了。他把那子鼠的尸体带走了。”
“为表嘉奖,给咱们驻点留了一万银元和寻妖鸟。”
“给咱送了只寻妖鸟?”
李正峰眼睛一亮。
陈笑点头:“正是。这寻妖鸟能嗅尸气、追踪妖鬼,还能日飞千里,传递消息。”
李正峰大喜:“武阳大人真是及时雨!快!把寻妖鸟请来,我有急报!”
林胡也来了兴致:“寻妖鸟在哪儿?跟那寻常的鸟儿有啥两样?”
只见驻点院里的石楠树顶,最高那根枝头上,傲然立着一只寻妖鸟。
它迎风而立,眼神睥睨,活像个得胜还朝的大将军。
李正峰招了招手,寻妖鸟立马飞到他肩膀上,让林胡赶紧写信,绑在它爪子上,问道:“能听懂人话不?”
寻妖鸟点头如捣蒜。
“知道武阳大人在哪儿不?”
寻妖鸟点头如捣蒜。
“去!把这信送给他!越快越好!”
寻妖鸟如蒙大赦,撒丫子就飞,眨眼间化作天边一个小黑点。
看着寻妖鸟远去的身影,李正峰高兴地咧开了嘴:
“这下可好了!咱也有传信鸟了!林胡,以后它就归你管了。”
他一直觉得玄镜司太寒酸,自家就靠几只传讯符传几个字,忒不像话。
彭志拍着林胡的肩膀,嗓门震天响:
“二楞子,混得不错啊!成了咱驻点里头第一个有鸟的汉子!”
林小胡悄悄扯了扯陈笑的袖子,低声问:
“陈大人,你们玄镜司……平日里说话都这般……不拘小节吗?”
陈笑亲热地一把搂住他:“林二爷说啥见外话!什么‘你们玄镜司’?是‘咱们玄镜司’!往后就是一家人啦!”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林小胡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土匪窝。
李正峰脸上笑着,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招手把林胡叫进屋里:“林胡,先别急着让你二弟入伙,找个地儿让他避避风头。”
林胡明白他的顾虑,道:“李大人您可别小瞧了我二弟!他是有真本事的,身上也有秀才功名!”
“咱跟杨氏开干,他绝对能帮上大忙!”
李正峰摇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让他先走。”
林胡急了:“李大人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我家老二的事!他既然来了,必须得……”
“我们都听见啦!老二?谁的老二?”
彭志那破锣嗓子在院子里炸开了。
正好,李正峰顺势就把山花村的见闻,特别是要动杨氏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听说玄镜司要捉拿杨氏,林小胡朗声道:
“李大人好意,学生心领!但此事休要再提!我林家耕读传家,一门忠烈!”
“祖宗教诲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有见杨氏作恶,我林家子弟却畏缩避让之理!”
花飞雨握紧双刀,沉声应和:“我花家亦当如此!”
张世平赞道:“好汉子!”
郑雅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激动:
“李大人!算我一个!我修为虽浅,可也是九霄乐宫的嫡传弟子!”
“杨氏若敢动我,便是打我九霄乐宫的脸面!”
“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狗胆!”
李正峰笑道:“打架是爷们儿的事,姑娘家莫掺和。你在家看好孩子便是,旁的不用管。”
林胡也帮腔:“就是!这儿没你啥事,雅婷你凑啥热闹?”
郑雅婷怒视他:“休要看不起女子!可惜我大师姐不在此处,否则定打得你满地寻牙,让你见识女子厉害!”
“再说了,我才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找李大人有要紧事禀报!”
李正峰问:“何事?”
郑雅婷正色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回想我妹妹和爹爹的事。”
“后来我找道长讨了一枚醒神符,渐渐想起当年我爹与马经纶谈论过的一些话。”
“他们当时说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讨论攻打岭南郡的事!”
“我爹他们正是因为此事遭贬黜,马经纶也是因此被逐出京城……”
她话音未落,众人瞬间炸了窝——
林小胡一脸惊诧:“不会吧,攻打大越,不是朝廷上下都点头的事吗?大越人在我们边境屠杀了十万平民啊!”
张世平厉声喝道:“噤声!都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