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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膛里燃烧的火焰舔舐着空气,侯本福胸前绑缚的猪皮护具早已被汗水浸透、烤干,又浸透,结出硬邦邦的盐霜。卢通明塞给他的这几块厚重皮子,隔绝了飞溅火星最直接的灼痛,也像一层无声的勋章,宣告着他被这滚烫地狱真正接纳。他稳稳夹住通红的铁块,走向轰鸣的汽锤,脚步比初来时沉稳太多,带着一种与铁器对话的节奏感。

三个月锻造车间苦役的尾声,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个夹铁的搬运工。炉口烈焰吞吐的奥秘,汽锤雷霆万钧的韵律,像无形的钩子牵引着他。

“龙组长!”一次难得的工歇,侯本福指着那深邃炉口,“这火候,怎么个看法?这汽锤,怎么个操作法?我想学几招!”

龙大榜灌了口凉水,抹去下巴的水渍:“侯老师真想学?那可真是往热油锅里伸手!”他指着炉口不同区域翻腾的火焰,“瞧见没?白亮刺眼,那是温度最高,铁烧透了,钢性最好;要是发黄发暗,那就是欠火候,夹出来汽锤一砸就裂,费劲!还有这烟气的浓淡快慢,风门开多大,煤怎么添……学问深着呢!”他又指指汽锤,“不要以为别人玩起轻松,你去玩起把你手都震麻,稍不注意那坨铁就射到身上来了!”

侯本福听得专注,眼神紧锁着炉膛内变幻的火焰。几天后,他争取到了司炉工老张的认可。第一次独立操作,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学着老张的样子,双手紧握那根沉重的长钎,深深吸了一口滚烫刺鼻的空气,猛地将长钎捅进炉门。一股难以想象的热浪轰然扑出,几乎将他掀翻。他咬紧牙关,腰腿发力,才勉强稳住身形。沉重的长钎在通红的料堆里搅动,如同在粘稠的岩浆中跋涉,每一次推送、撬动,都榨干着臂膀的每一分力气。汗水瞬间涌出,又被炉口喷出的热风瞬间蒸干,脸上、手臂上的皮肤绷紧,火辣辣地疼。老张耐心地教他每一个细节。他根据老张的指导艰难地辨别着火焰的颜色,学着调整风门和加煤的节奏,笨拙却无比认真。当第一块由他判断火候、亲手推出的通红工件顺利地被司锤工锻打成型时,那种穿透肺腑的灼热里,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的掌控感。

半个月的司炉体验结束,他又站到了司锤工赵建亮身边。汽锤每一次轰然砸落,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巨大的噪音和喷溅的钢花构成一个狂暴的世界。赵建亮叼着半截熄灭的烟卷,眼神锐利如鹰:“侯老师,看好了啊!”他铁钳一拨一引,那沉重的红铁在铁砧上仿佛有了生命,随着汽锤的节奏精准翻滚。“打铁,要听声!‘铛’是实声,料正吃劲;‘噗’是虚声,打空了或者料要裂!手要快,眼要毒,更要懂铁的心思!”他示范着钳口微妙的角度变化,那铁块便如驯服的烈马,在砧台上变幻着形状。

侯本福屏息凝神,接过赵建亮递来的铁钳,第一次尝试引导一块烧红的小料。汽锤落下的瞬间,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脱手,铁块“哐当”一声歪斜着砸在砧台边缘,火星狂喷。他脸上一热,是羞愧,更是被高温炙烤的痛感。“别慌!”赵建亮吼道,“心稳,手才稳!再来!”一次,两次……汗水迷了眼睛,手臂酸痛得发抖。终于,在一次沉闷的“铛”声中,他配合着汽锤的节奏,成功引导铁块完成了一次翻转。那一刻,虎口震裂的旧伤再次崩开,血丝渗出,他却咧开嘴,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无声地笑了。

当侯本福最终能独立操作,稳稳地配合汽锤完成一件小型工件的锻打时,车间里忙碌的同改们,看向他的眼神已彻底不同。那眼神里,是同行者之间的认可。

三个月锻工车间的烈火淬炼结束,侯本福像一块被反复锻打、形态初成的铁胚,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烟火气和眉宇间沉淀的硬气,踏入了人造宝石加工车间。

巨大的落差感瞬间将他吞没。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灼人的热浪,只有一片令人压抑的、嗡嗡作响的寂静。一排排低矮的水泥工作台延伸开去,上面布满旋转的电动砂盘。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粉尘和一种微弱的、说不出来是啥味的化学胶水气味。数十名犯人如同凝固的雕塑,佝偻着背脊,保持着一种怪异而统一的姿势——左肩明显低于右肩,头颅深深埋下,眼睛死死盯着指尖。他们戴着露出指头的细毛线手套,左手虚按在砂盘边缘,右手则捏着一根根细长的铁杆,铁杆顶端粘着的,正是那些微小如米粒的人造宝石毛坯。砂盘飞速旋转,发出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混合着水流喷溅的“嘶嘶”声和宝石与砂面摩擦发出的极其细碎、令人牙酸的“嗞嗞”声。

车间主管干部姓黄,面无表情地递给他工具:几根筷子长的铁杆,一小罐刺鼻的胶水,一盒直径仅零点三厘米的晶莹毛坯,还有一叠记录单。“侯本福,任务指标,看好了。”他指着墙上的红字,“报废率,不能超百分之五。领一百颗毛坯,交回成品少于九十五颗,当夜收工回监室后,严管学习,面壁加坐‘规范凳’到凌晨两点。影响当月‘月表扬’,影响减刑!听明白没有?”他顿了顿,指着旁边一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肩背佝偻得厉害的老犯人,“老周,你带带他,教他粘料、打磨,看着点,别糟蹋材料!”

老周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痰音。他挪到侯本福旁边的工位,动作因身体的畸形显得僵硬。他拿起一根铁杆,挤出一点胶水,动作却异常稳定精准。“侯老师,看好了。胶,黄豆粒大小就够,点在杆头正中间。”他用一根极细的钢针尖,小心地蘸取胶水,点在铁杆顶端,动作轻得几乎不颤。“毛坯,用镊子夹稳,别使蛮力,这玩意儿脆得很。”他夹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毛坯,屏住呼吸,稳稳地放在胶点上,轻轻一按。“看见没?胶水会自己‘爬’上去裹住它,稳了。力气用大了,它就飞了,力气用小了,粘不牢,一碰砂盘就掉。”

接着是打磨。“左手,”老周把自己枯瘦、关节粗大的左手虚按在砂盘塑料挡圈上,“不是真使劲按,是‘搭’着,感觉它的转速和震动。快了,手轻轻压一点挡圈边,能带点阻力让它稍慢点;感觉慢了或者‘打滑’,就松一点。全靠这手‘听’。”他拿起粘好毛坯的铁杆,“右手,是活儿的关键。杆子要捏稳,但手腕要活。毛坯接触砂盘,”他边说边极其缓慢、小心地将铁杆尖端凑近旋转的砂面,“不是硬戳上去!是像用毛笔尖轻轻‘点’上去,一触即收,感觉一下那个力道,然后才是慢慢加力,稳住角度。”就在毛坯接触砂面的瞬间,他手腕极其微妙地调整了一下角度,“嗞……”一声平稳持续的摩擦音响起,不再是刺耳的弹飞声。“看见没?喷水!”他示意工作台上方简易的喷头,“水一来,‘嗞’声会变,切面磨得更细,灰也少点。水走了,靠台灯看反光,棱角磨平了,反光就变了,就得转角度磨下一个面……六十九个面,全凭手上这点感觉和眼力。”

老周边说边咳嗽了几声,胸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杂音,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他示范了几次,又看着侯本福操作。

侯本福听得专注,看得仔细,但那双习惯了与粗粝钢铁角力的手,面对这毫厘之间的精细操作,显得无比笨拙。指尖因长期用力夹铁而微微变形,带着一种难以消除的僵硬。粘胶时,胶水不是多了溢出来糊住毛坯,就是少了粘不牢。镊子夹起那比米粒还小的晶体,仿佛夹着一条滑不溜手的活鱼,稍有不慎就滑脱,无声地滚落到布满灰白色泥浆的地面上,瞬间被污浊覆盖。好不容易粘稳一颗,学着老周的样子将毛坯送向砂盘。

“嗞——!”一声短促刺耳的锐响!接触的瞬间,力量稍有不均,角度稍偏一丝,那颗毛坯便被砂轮无情地弹飞出去,划过一道微光,不知去向。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他。

整整两天,他如同陷入一场无望的泥沼。砂盘旋转的嗡嗡声在脑海里无限放大,变成一种令人烦躁的噪音。报废的毛坯一颗颗累积,记录单上刺目的红叉不断叠加。第三天收工前统计,他领的一百颗毛坯,成品仅二十八颗,报废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二!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侯本福!”黄干部拿着记录单,声音冰冷,“报废率严重超标!按规定,今晚严管!收工后回监室,面壁,坐‘规范凳’到两点!”

同改们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漠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意味。侯本福沉默地站起身,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倔强。

“黄干部,我认罚。”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砂盘的嗡鸣。

天刚蒙蒙亮,侯本福拖着极度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出现在车间自己的工位前。昨晚面壁和坐“规范凳”带来的腰背剧痛、双腿麻木尚未完全消退,但脑海中反复拆解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却无比清晰。他重新坐下,戴上细毛线手套,粘好一颗新的毛坯。这一次,他不再急躁,而是将老周的每一句叮嘱、自己失败的每一次教训,都化作指尖的神经末梢。他彻底沉静下来,将全部心神沉浸到那微乎其微的触感中。砂盘旋转的震动,通过左手虚搭的指尖清晰地传递上来,如同一种无声的语言。他开始尝试着用指尖最细微的压力变化去“聆听”并试图“安抚”这种震动。右手铁杆的尖端,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和精准,小心翼翼地“点”向砂面。“嗞……”不再是短促的噪音,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稳定、均匀的摩擦音。他屏住呼吸,手腕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其精细地调整着角度,引导着那颗微小的宝石在砂面上移动。喷水装置洒下细密水雾时,他感受着摩擦音的变化和水流的清凉;水雾间歇,台灯的光线下,他捕捉着宝石棱角处被磨削时反射出的细微闪光变化——那是切面正在形成的信号。他像一个极度耐心的猎人,捕捉着砂盘震动、水流声音、宝石反光这些最细微的自然反馈,并将它们与老周传授的“感觉”一一对应。

报废率开始断崖式下跌。从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五十,再到百分之三十……他打磨出的成品切面,从最初的歪斜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对称。一个星期后,当他将一盒打磨好的成品交上去时,黄干部仔细检查后,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整整一百颗毛坯,成品九十八颗,报废率仅百分之二!甚至有几颗宝石的切面,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冷冽感。

“好!侯本福,干得漂亮!”黄干部忍不住赞了一声。周围埋头苦干的同改们,也纷纷投来难以置信和佩服的目光。老周浑浊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光亮,沙哑地说了句:“侯老师,上手真快。”

然而侯本福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揉着因长时间保持左低右高姿势而酸痛僵硬的右肩,感受着每一次深呼吸时,鼻腔深处残留的粉尘带来的细微刺痒。他看着老周那如同被无形重物压垮的畸形肩背,看着车间里弥漫的、无孔不入的粉尘。他更注意到,那些技术娴熟、效率极高的犯人,此刻反而眉头紧锁,动作间带着一种被无形鞭子抽打的急促感。

“侯老师,快是快了,”老周趁着干部走开,低声苦笑,语速飞快,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可你看这任务量!”他指了指墙上新贴出的红色任务表,上面的数字比侯本福初来时又跳高了一截。“以前超额完成每月能拿点代金券,大家拼了命干,干部一看,哟呵,潜力大得很嘛!好,任务就一层层往上加!现在?别说超额了,能按时完成,不被抓去坐‘规范凳’,就谢天谢地了!天天磨到深更半夜,眼睛都要瞎了,肩膀也早不是自己的了……”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佝偻的身体颤抖着,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侯本福沉默地看着老周,又扫视过整个车间里一张张疲惫、麻木、隐忍着痛苦的面孔。那些飞速旋转的砂盘,仿佛不再是生产工具,而是一架架榨取生命和健康的冰冷机器。

十二、三天后,侯本福的技术已然炉火纯青,手指稳定如机械臂,报废率长期稳定在百分之二以下。

半个月的宝石车间体验,在侯本福最后一次平静地交上完美成品中结束。当他离开时,那刺鼻的粉尘味似乎已渗入了他的肺腑,右肩的僵硬感也如影随形。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车间里那些在砂盘嗡鸣中佝偻的身影,目光沉重如铁。

接下来在彩灯组装车间的半个月,如同一次短暂的喘息。流水线上,五颜六色的小灯泡、细如发丝的导线、塑料灯罩……一切都显得轻巧而安静。侯本福坐在工位前,那双曾紧握沉重铁钳、精准操控砂盘打磨宝石的手,此刻灵巧地捻起细小的灯泡,精准地插入灯座,连接导线,插入接头、扣上灯罩。复杂的电路图和组装流程,在他眼中变得条理分明。他专注而高效,动作稳定流畅,报废率低得让负责的干部都感到惊讶。仅仅三天,他便成了流水线上合格的一员。然而,这份得心应手并未带来太多欣喜。相比于锻造车间的生死淬炼、宝石车间的精密折磨与制度压榨,这里的劳动显得过于“安全”和“平静”了。他像一块被投入温水的铁,完成了任务,却再难激起心湖的波澜。但同改们因为被不停的增加任务也必须得不停的加班,和人造宝石车间一样,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十一、二点才收工,但还是有同改会因为完成不了任务而被面壁和坐“规范凳”,甚至不得减刑。

这四个月,从锻工车间炉火的赤红,到宝石车间砂盘的冰冷灰白,再到彩灯流水线的斑斓,侯本福如同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奇特的淬火之旅。他走出彩灯车间的大门,午后炽烈的阳光兜头浇下,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四个月高强度劳作刻下的疲惫深嵌在骨缝里,皮肤下沉淀着洗不去的铁灰与宝石粉尘的混合印记。然而,当他重新站定,脊梁却像被锻打过的精钢,承载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与韧性。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监狱高墙投下的浓重阴影,望向那片被切割成方块的、格外高远的天空。

这条自选的荆棘之路,他踏过了滚烫的铁屑,穿过了窒息的粉尘,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的极限,却终究是稳稳地走了过来。前方或许仍是漫长的刑期,是更多的未知与艰难,但这四个月赋予他的,是沉入深渊后依然能抓住微光的筋骨,是看清了这庞大机器的冰冷齿轮后,依然要与之周旋、甚至尝试撬动一丝缝隙的执拗。这淬火之途,才刚刚开始。

侯本福一线体验刚满四个月这天晚上正好是谢教导员值班,他被谢教导员叫去办公室: “这回你该干点你该干的事了吧,呵呵呵,你看你,瘦了,但看上去比以前好像更精神!”谢教导员平易近人的态度每次都让侯本福感觉轻松,他回答道:“教导员,我不是更精神,我是更自信了!”

“嗯,看来你主动要求去生产一线去体验的想法和做法是对的,锻造、宝石和彩灯三块工作的管理干部和犯人们对你印象都很好,评价都不错!这确实为下一步协助我们干部开展工作打下了基础。”谢教导员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从明天开始,你正式担任积委会主任兼宣鼓和‘三课’委员。考虑到你工作量比较大,你慢慢物色一、二个半脱产的助手,协助你做工作,今年底,必须摘掉我们宣鼓和’三课‘工作’老后三‘的帽子,这个重担,落在你的肩上,你给我好好挑起!”

“其他工作安排我协助干部做好没话说,怎么积委主任也要我来当,这恐怕不合适?!”虽然刚来的时候听文干部说监区长有这个意思,但此时听教导员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情愿的意思。他知道,一个监区两百多号犯人,各种状况每天都会冒出来,作为积委主任,眼要明、耳要灵、嘴要勤,一天把心思放在各种杂事上,就根本没有更多时间来抓好宣鼓和’三课‘,这“摘掉’老后三‘帽子的目标会不会受影响?

他把自己的顾虑给教导员说了。教导员举起手在头顶上摆了摆:“不会影响什么,一点都不会影响!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今天干部会上已经定了。以前的积委主任监区长也找他谈话了,他本人也很接受我们的这个决定,他反而感觉轻松!明天早上出工的时候,我在队列前当着大家宣布一声。”

因为侯本福体验一线劳动的缘故,这四个月,天天跟着出工的队伍早出晚归,在车间劳动时也没有时间出来,所以这四个月没有和任何一个牢友见过面,当然也包括何伦发和黄忠福。

他结束一线劳动后的第三天,黄忠福来七监区找到他,露出得意的表情对他说:“兄弟,你去七监区以后一直没有外面的消息是不是?”

“嗯!基本上是这样,说实话,连过年我都不知不觉的感觉中过的,就不要说其它事了,你看,这春天也不知不觉的来了,但我一头扎进一线劳动,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侯本福笑着说,脸上充满了自信。

“还记得你从集训队出来那天我们一起吃饭的事不?记得啊!怎么了?”

“那天你在三监区那个名字叫贺进财的朋友说的话你还记得不?”

“有点印象,他说要设计把冯连升弄进集训队去过年。怎么了?”侯本福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听黄忠福说到这里,他已经意感到了事情的结局。

“还能怎么样?他冯连升确实被弄进集训队过年了啊!”黄忠福说到这里就有些激动和得意。

“唉!我跟你们说了的,这个事情过都过了就算了还去设啥子计把人弄进集训队去过年,这又能说明什么嘛,一点意义也没有的!”

“这种人,不整他痛,永远都教不成好人,该整!你知道贺进财是设的啥子计拿翻他冯连升的不?”黄忠福神秘地问道。

“什么计?”侯本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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