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如蛛网般瞬间爬满整个平台,下一刻,轰然一声巨响,这座承载了无数英灵名号的焚名台,竟在赵轩焚尽己身的决绝意志下彻底崩解!
碎石如流星般四散飞射,烟尘冲天而起,而在那片崩塌的中心,赵轩半透明的身影静静悬浮,周身燃烧着无形的火焰,仿佛是这世间最后一缕不肯被定义的幽魂。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天际传来,仿佛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之上。
黄沙漫卷,一道高大雄壮的身影策马奔腾而来,他面容刚毅,眼神中透着一股为国为民的浩然正气,正是“侠之大者”郭靖!
他的身后,并非千军万马,却比千军万马更具压迫感。
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英灵虚影随之显现,气冲霄汉!
手中断箭拄地的萧峰,眼神悲怆,英雄气概未减分毫;白发飘飘的张三丰拂袖而立,周身太极气韵流转,仿佛撑起了一方天地;更有那扫地僧低眉合十,无形的气墙将一切喧嚣隔绝于外。
无数侠者的意志汇聚成一股磅礴大势,直指赵轩!
郭靖勒住马缰,目光如炬,沉声喝道:“赵少侠!侠,非是虚名,而是肩膀上的担当,是心中的道义!你若焚名弃身,将这天下苍生、人间正道,置于何地?谁来守护!”
话音未落,他掌心之中猛地升起一团璀璨夺目的浩然金光,那光芒纯粹、厚重,蕴含着千百年来无数侠者舍生取义的信念。
金光如同一轮旭日,朝着赵轩的虚影笼罩而去,竟是要以这万古侠义之念,为他重塑一副“万古侠魂”之躯!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修行者心生向往的无上荣耀,赵轩那半透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摇头,声音飘忽却异常坚定:“郭大侠,我敬你一生为国为民,但……我,不做你们的象征。”
象征,便是另一种名,另一种枷锁!
话音刚落,九天之上,仙音缥缈,一朵圣洁的白莲缓缓绽放。
一名白衣女子赤足踏莲,自云端缓步而下。
她容颜绝世,气质空灵,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是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
她手中握着一柄剑,剑身古朴,并无锋刃,却散发出一股能斩断世间一切杂念的清净剑意,让人望之便心神俱寒。
“道不可乱,名不可废。”师妃暄的声音清冷如月光,“你执意毁去一切名相,看似超脱,实则已堕入顽空虚无,此为大魔之道。今日,我便斩你最后一丝执念。”
刹那间,剑光一闪!
那道剑光并非斩向赵轩的虚影,而是无视了空间与距离,径直刺入他的识海深处,目标只有一个——那枚代表着他最终存在的,刻着“赵轩”二字的魂印!
这一剑,是要彻底抹杀他之所以为他的根基!
然而,赵轩依旧不闪不避,脸上甚至露出一抹近乎解脱的微笑。
他任由那清净剑意切入魂印,就在魂印即将被斩碎的瞬间,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焚名火种,自魂印的伤口处汹涌而出!
嗤——
仿佛热油泼上冰雪,那无坚不摧的清净剑意在接触到焚名火种的刹那,竟被瞬间点燃,炼化为一缕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焚名之火,焚尽万名,又岂会被区区一道剑意所斩?
师妃暄秀眉微蹙,
可威胁远未结束。
天穹之上风雷骤起,一座由青铜浇筑、刻满刑罚符文的巨大平台撕裂虚空,轰然降临!
仙门执法台!
一名身着玄色长老袍的老者立于云头,面容冷峻,手持一枚闪烁着雷光的令牌,正是赵轩叛出师门时的执法长老,风长老!
“逆徒赵轩!”风长老声如惊雷,厉声喝道,“你背离师门,自创邪法,毁我道统根基,罪不容赦!今以逆宗之罪,夺你道籍,锁你真灵,永镇‘锁魂狱’,受万载雷火之刑!”
他手中那枚“宗门令箭”骤然射出,迎风暴涨,竟在空中化作一条长达百丈、电光缭绕的巨大锁链,如同一条雷龙,张开巨口朝着赵轩的真灵核心噬咬而来!
此乃宗门法则所化,一旦被锁,便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挣脱!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赵轩下方的崩碎大地上,一道浑厚的黄光冲天而起,瞬间凝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那雷光锁链撞在屏障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反而被那黄光寸寸吞噬,消弭于无形。
一道身影悄然浮现,他头戴紫金冠,身着无忧鹤氅,面容清奇,正是五庄观之主,地仙之祖镇元子!
他不知何时已在此地,只淡淡地瞥了一眼风长老,开口道:“此人已焚尽名号,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其道籍已自行消散。尔等仙门法则,已无权拘之。”
风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反驳这位与世同君的大能。
镇元子不再理会众人,踱步走到赵轩面前。
他打量着赵轩愈发稀薄的身影,袖袍一挥,一枚晶莹剔透、状如婴孩的果子出现在掌心,正是那天地灵根人参果。
“小友,你之道,前所未有。”镇元子眼中带着一丝赞许,“但形神俱灭,终是虚妄。吃下这枚果子,可为你重固道基,保住真灵,再塑肉身。”
这枚人参果,足以让任何生灵脱胎换骨,是无上的机缘。
然而,赵轩的目光落在果子上,却再次摇了头。
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多谢前辈好意。但我若借外物复形,便是再立新名。无论是叫‘无名之人’,还是叫‘镇元传人’,终究还是一个名,一副新的枷锁。”
听到这话,镇元子先是一愣,随即抚须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一个不借外道,不立新名!老道佩服!”
他随手将那枚足以引起三界震动的人参果抛向虚空,果子在空中化作一滴滴甘醇的玉露,无声地洒落在下方焚名台的废墟之中,润泽着那片焦土。
没有人注意到,一粒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道种,已随着那甘露,悄然埋入了大地深处。
此时的赵轩,身形已经稀薄到了极致,几乎要彻底融入这方天地。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过往的一切都在飞速消散,仿佛即将迎来永恒的寂静。
就在他即将彻底溃散的前一刹那,一声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啼哭,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最深处响起。
“哇——”
那不是修士的道喝,不是仙神的梵音,而是一个初生婴儿的哭声。
瞬间,一幅尘封已久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那是另一个世界,灯火通明的医院产房里,一个浑身皱巴巴的男婴被护士高高举起,她对着门外焦急等待的家人高声喊道:“恭喜!赵家得子,母子平安!”
取名,赵轩!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要焚去的,从来不只是穿越后获得的身份和名号。
他要焚去的,是被赋予的、被定义的、被期望的一切“既定”!
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赵轩”这个名字,就成了他第一个,也是最根本的枷锁!
他那即将消散的嘴角,艰难地向上扬起一抹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意识低语:
“原来……我从未真正地……活过。”
话音落下,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赵轩的身影,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化作虚无,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
天地间,一片死寂。
郭靖的侠义,师妃暄的道法,仙门的戒律,镇元子的善意,都随着他的消散而失去了目标。
然而,就在赵轩消失的那个原点,一点火星,悄然浮现。
那是一枚无比渺小的火种,它没有温度,没有光亮,却仿佛蕴含着一个破灭旧世、开创新天的所有可能。
它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似乎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个无人能够预料的,真正的新生。
它,是终结一切的灰烬,亦是一切初始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