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厂长!杨厂长!”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师傅闯了进来,满脸焦急。
“王师傅,什么事这么慌张?”杨国强皱眉。
“三号轧钢机又卡死了!”王师傅气喘吁吁,“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了,生产线全停了!”
杨国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三号轧钢机是厂里的主力设备,一停产损失就是几千块钱。
“陈总工,你......”杨国强刚要开口。
“我去看看。”沈良站起身,主动请缨。
陈维新愣了一下:“小沈,这设备老毛病了,不是你一个技术员能解决的。”
“试试总没坏处。”沈良已经朝门外走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车间里热浪滚滚,工人们围在三号轧钢机旁边束手无策。
巨大的机械怪兽静静躺着,齿轮卡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又是传动轴的问题。”老师傅摇头叹气,“这破机器,隔三差五就闹脾气。”
沈良走到机器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种老式设备的通病了。
苏联技术虽然皮实耐用,但设计粗糙,精度不够。
特别是这台机器,已经服役快二十年了,各种磨损积累下来,问题越来越多。
“王师傅,把润滑油停了。”沈良说。
“停润滑油?”王师傅瞪大眼睛,“那不是要磨坏齿轮吗?”
“相信我。”沈良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传动轴,“现在的问题不是缺油,而是油太多了。”
什么?
围观的工人们议论纷纷。
这小子疯了吧?机器卡死了还要停润滑油?
陈维新也皱起眉头:“小沈,你确定?”
沈良没回答,而是叫来几个工人帮忙。
“把这根轴稍微抬高一点,对,就这样。”
“现在启动电机,最低转速。”
工人们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奇迹发生了!
卡死的齿轮竟然开始缓缓转动!
“怎么可能?”陈维新揉了揉眼睛。
沈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机油:“很简单,润滑油积累太多,导致液压阻力过大。特别是低温启动时,粘稠的机油反而成了障碍。”
他指了指传动箱:“你们看,这里的排油孔早就堵死了。长年累月下来,废油越积越多,最终导致齿轮卡死。”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个解释完全符合逻辑。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想到过?
王师傅老脸一红:“我修了二十年机器,竟然没发现这个问题。”
“经验有时候也会误导人。”沈良淡淡一笑,“我们总是习惯用老办法解决新问题。”
杨国强看向沈良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小子不仅设计能力出众,故障诊断也这么准确?
“小沈,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陈维新好奇地问。
“听声音。”沈良指了指耳朵,“机器卡死时的摩擦声不对,不是金属干摩擦的声音,而是液体阻尼的声音。”
听声音诊断故障?
这需要多丰富的经验?
可沈良才二十多岁啊!
调查员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
能设计出先进的传动系统,能准确诊断复杂故障,这样的人会抄袭苏联技术?
开什么国际玩笑!
苏联那些老古董,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简直就是小儿科。
“关于举报的事情......”调查员清了清嗓子,“我认为需要重新评估。”
沈良心中冷笑。
还重新评估?
直接撤销不就完了。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检查机器。
“王师傅,这台设备还有其他问题。”沈良指着传动轴,“这里的磨损已经很严重了,需要更换。”
“换传动轴?”王师傅为难道,“咱们没有备件啊。”
“那就自己做。”沈良胸有成竹,“给我一周时间,我能做出比原装更好的。”
比原装更好?
这话说得也太狂了吧!
原装可是苏联进口的高品质钢材!
“小沈,不是我不相信你,”陈维新苦笑,“但是咱们厂的加工精度有限,根本达不到要求。”
“精度不够可以想办法补。”沈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有个想法,用土办法实现高精度加工。”
土办法?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沈良却卖起了关子:“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他转身朝外走去,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杨国强看着沈良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太多谜团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对是个人才,而且是罕见的天才!
“老陈,你觉得他能成功吗?”杨国强问。
陈维新摇摇头:“理论上不可能。咱们厂的设备就这个条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是他刚才解决齿轮卡死的方法......”
“确实出人意料。”陈维新承认,“或许真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调查员收起笔记本,准备离开。
这趟调查算是白跑了。
举报人明显是别有用心,而被举报人显然是个技术天才。
孰对孰错,一目了然。
“杨厂长,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调查员说,“沈良同志不仅没有抄袭嫌疑,反而是难得的技术人才,应该重点培养。”
杨国强点头:“我明白。”
等调查员走后,杨国强和陈维新面面相觑。
“老杨,我觉得咱们要重新评估一下沈良这小子了。”陈维新说。
“是啊。”杨国强感慨,“二十多岁就有这种水平,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关键是他的思路很独特,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解决问题。”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土办法究竟是什么。”杨国强好奇道。
另一边,沈良回到技术科办公室,开始在纸上画草图。
土办法实现高精度加工?
在后世这确实是个难题,但在1980年,他有的是办法。
关键是要利用现有条件,发挥创意和技巧。
比如说,普通车床的精度不够,但如果配合手工研磨和测量,照样能达到很高的精度。
再比如,利用温度补偿原理,通过控制加工温度来抵消材料热胀冷缩的影响。
这些在后世都是基础知识,但在当前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黑科技。
沈良一边画图一边思考,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加工方案。
突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
“沈良,你给我出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沈良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人他认识——技术科副科长孙建华。
也是这次举报事件的幕后推手之一。沈良放下手中的铅笔,缓缓站起身。
孙建华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绝对没安好心。
“有什么事吗,孙科长?”沈良语气平静。
“别跟我装蒜!”孙建华一步跨进办公室,狠狠瞪着沈良,“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什么手段?”
“少装糊涂!”孙建华声音越来越高,“明明是我先发现齿轮的问题,为什么最后功劳全是你的?”
办公室里其他技术员纷纷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下有好戏看了。
沈良忽然明白了。
原来孙建华以为自己抢了他的功劳。
“孙科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沈良反问,“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齿轮卡死的问题啊!”孙建华理直气壮,“是我最先注意到异响的!”
旁边有技术员忍不住笑出声。
注意到异响就算发现问题了?
那按这个逻辑,每个路过车间的人都算发现者。
“注意到异响,跟解决问题,这是两回事吧?”沈良摊摊手。
孙建华脸色涨红:“你......”
“而且据我所知,你当时的建议是停机检修,更换齿轮。”沈良继续说,“这个建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孙建华急了,“停机检修是最稳妥的方案!”
“稳妥,但没用。”沈良直截了当,“因为备件库里根本没有合适的齿轮。”
这话说得孙建华哑口无言。
确实,厂里的备件紧缺是老大难问题。
“再说了,”沈良话锋一转,“就算有备件,换上去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过不了多久还会出现同样的故障。”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找到了真正的原因。”沈良淡淡一笑,“不是齿轮质量问题,是装配间隙不当。”
孙建华愣住了。
装配间隙?
这个角度他还真没想过。
其他技术员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沈良只是调整了一下齿轮位置就解决了问题。
“哼,运气好而已。”孙建华嘴硬。
“运气?”沈良摇头,“孙科长,咱们都是搞技术的,靠运气可解决不了技术问题。”
孙建华脸色更难看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在这次交锋中处于下风。
但是不甘心啊!
凭什么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压过自己这个老技术员?
“就算这次你运气好,”孙建华冷笑,“但是你刚才在会议室吹的那个牛怎么办?”
“什么牛?”
“你说要做出比原装更好的主轴!”孙建华得意洋洋,“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原装主轴是苏联进口的,无论材质还是工艺都远超国内水平。
沈良一个年轻技术员,怎么可能做出比它更好的产品?
“我记得很清楚,”孙建华步步紧逼,“你说一个星期就能搞定。”
“没错。”沈良点头。
“哈哈,还真敢认!”孙建华大笑,“那我就等着看你的笑话了!”
“不用等一个星期。”沈良忽然说,“给我三天就够了。”
什么?
不仅孙建华愣住了,连其他技术员也惊呆了。
原本说一个星期就已经够狂了,现在居然改成三天?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你确定?”孙建华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然确定。”沈良语气坚定,“三天后,我会拿出一根比原装更好的主轴。”
孙建华忽然笑了。
笑得很开心。
太好了!
这小子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
三天做出比苏联进口货更好的主轴?
简直是天方夜谭!
到时候沈良失败了,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踩他一脚。
“好!我等着!”孙建华兴奋地搓搓手,“到时候你可别找借口!”
“不会的。”沈良淡定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如果我成功了,孙科长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孙建华一愣:“你想怎么表示?”
“很简单。”沈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当着全厂职工的面,承认自己的技术水平不如我。”
这个条件让孙建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当着全厂职工的面承认不如一个小年轻?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厂里混?
但是......
沈良根本不可能成功啊!
三天时间做出比苏联进口货更好的主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怎么,不敢?”沈良故意激将。
“谁说我不敢!”孙建华一拍桌子,“但是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
“我失败了,就主动申请调离技术科。”沈良毫不犹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