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种师道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们怎么办?
就吃这个哑巴亏不成?”
种师中抚须笑道:
“兄长莫急,吃亏的不止是咱们一家。
另外两家应该也得到了这份矫诏。
到时候不用其他人,老姚都能闹个天翻地覆。
老姚一旦闹起来,我们紧随其后,向童贯逼宫。
只要事情闹的越大,朝廷才有得到消息的可能。”
种师道眼神一亮,开口问道:
“我们要不要和老折通个信?到时候大家一起闹将起来……”
“哼……
这个胆小谨慎之辈,即便是叫了,也是缩在后面摇旗呐喊。
想办这种大事,还得看人家老姚……”
兄弟俩在大帐内商量着怎么对抗童贯的时候。
他们眼里的胆小怕事之辈,也就是折可求。
他竟然尽起折家大军,向着童贯所在的城池而去。
他要先下手为强……
帅旗之下,银甲裹身的折可求端坐在战马之上。
他脸上再无往日的犹豫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彻骨髓的冷静。
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定了童贯大军所在的方位。
那眼神深沉平静,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怒吼更令人心悸。
这次跟童贯讨要说法,同时也是折家的一种自保。
童贯若是再继续陷害他折家,大不了一拍两散……
齐王麾下的军师可是已经许下重诺;
只要折家军能够弃暗投明,放弃烂到根子的赵宋。
齐王就会把折家调到一处富饶的地方镇守,再也不用在西北喝西北风了……
…………
“报……
报童大帅,折可求反了!
他带折家军气势汹汹向我们城池而来。
说来讨要说法!”
一个探子连滚带爬的跑进城内,带着哭腔向童贯禀报道。
“什么?”
童贯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眯起,射出阴鸷的厉芒。
“折可求反了?
他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短暂的惊怒之后,童贯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平静下来的他露出冰冷的狞笑:
“呵……走!
随咱家上城头去会会这位折将军!”
他甩动猩红的披风,带着冲天的戾气向外走:
“若是姚古老匹夫这般胡闹,咱家或许还心存几分忌惮……
他折家?”
童贯说着话,冷哼一声,尖利的声音里充满不屑:
“ 还不是任咱家揉捏?”
说罢,昂首挺胸在一众甲胄侍卫的簇拥下,向城头走去。
折可求带人来之后,并没有攻城,而是将城池围得如同铁桶般。
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童贯站在城头,对着城下折家军怒目而视。
他看到帅旗下的折可求,怒声喝道:
“折可求……
你竟敢纵兵围困咱家这位西军统帅。
此乃悖逆之举!
莫非真要造反不成?”
帅旗下的折可求抬起眼,目光如冰,毫无惧色。
“童大帅息怒!折某岂敢造反。”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清晰地传遍两军阵前;
“末将前来是带着折家上下万余冤魂,来向大帅、向朝廷讨一个说法!”
他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语气悲愤:
“我折家儿郎阵前铮铮铁骨,浴血疆场,九死无悔。
朝廷一句‘寸功未立’,就抹尽了我折家儿郎的血。
公道何在……”
“末将自知无力对抗大帅天威;
但事已至此,折某唯有拼却项上人头,亲赴京师面圣。
为麾下阵亡的兄弟们……死谏!”
“你敢?”
童贯脸色铁青,手指气得发抖,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折可求!你今日所为就是死罪!
你竟敢还想进京?”
出乎所有人意料,平日以温厚隐忍着称的老好人折可求。
此刻却如山峙渊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起来:
“老夫死则死尔!
为将者,不能护持部下忠魂,已是奇耻大辱。
若再不能为他们讨还一丝公道,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折某……今日必为儿郎们讨个公道!”
“好……好!
咱家倒要看看,是你自己造反,还是你们三家都想造反……”
童贯说完,一甩袖子下了城头……
城下,折家军甲胄闪烁,沉默如铁;
城上,守军人心惶惶,一片死寂……
…………
“你说什么?
老折把童贯给围了?”
得到消息的种师道满脸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折可求竟然这么刚。
“我们该怎么办?”
种师道一下子慌了。
他兄弟二人以为姚古和童贯对骂一场就了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折可求动了兵马。
这性质可就变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互殴了……
“兄长,为今之计我们也不能装作不知了!
立刻传令:种家军全军戒备, 非令不得出营半步,免得被卷入其中,违令者斩!
你我立即赶往折家大营,劝说折可求退兵。
不管如何,大义不能差……”
种师中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了起来:
“我们也要借折家这把悬顶之剑,让童贯、让朝廷看看我们的分量。
摆明我们西军并非任人欺凌。
要抚恤,要赏功……此乃天经地义!”
兄弟俩商量完毕,命种家子弟谁也不许出营,并严令禁止种家军随意活动。
然后兄弟二人匆匆赶往童贯所在的城池。
不同于种家兄弟;
姚古听说折可求带人围住童贯,气的一拍桌子道:
“折家老儿真是想要造反了;
西夏狗贼攻击最猛的时候,他带人逃走。
使得我姚家损兵折将!
如今又带兵围了童大帅!
老夫正好趁机给折家算算账……”
“父帅……”
一旁的少帅姚平仲见状,连忙抢步上前,躬身抱拳道:
“父帅息怒!
折家此举虽则莽撞,但其由头却是为了西北将士讨还朝廷拖欠的功赏。
朝廷的一句寸功未立,也将我姚家所有功劳抹杀。
折家这一闹,朝廷必然震动,或可更改圣旨,反而对我们都有利……”
姚平仲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父亲的表情:
“当此敏感之际,我们一动不如一静!
不如先看看种家兄弟作何反应?
我们再相机行事,既能撇清关系,又能坐收其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