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虽然什么都不懂,但看见周娘子和哥哥这样,也被吓得大哭。
一时之间,棚子里乱作一团。
最后,柴晏清干脆一摆手:“都带走!”
周娘子愣住了。
吕阳也愣住了。
丫丫抱着周娘子另一条腿,倒是不哭了。
祝宁觉得,柴晏清可是把周娘子和吕阳吓坏了。
吕阳也不再是那副昂着脖子装哪吒的样儿了,磕磕巴巴求情:“人是我杀的。是他差点打死娘,还要把娘和丫丫都丢到火里去换个新媳妇,我才杀他的。”
“他不是人。丫丫那么小,他就用脚踹丫丫,丫丫肚子疼了一晚上!他还说娘要是不听话,就把丫丫卖了!”
“我没做错!”吕阳咧着嘴,开始掉眼泪,甚至还有点委屈:“他打我娘时候,你们咋不管?”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祝宁他们:……
卢娘子和江许卿甚至露出了几分尴尬。
柴晏清却很绷得住:“有什么话,去大理寺再说!”
祝宁好声好气:“吕阳你别哭了,你换个角度想,一起被带走,好歹你们一家人还在一块呢。总比你娘一个人瘸着腿照顾你妹妹强。到时候我们给你们关一间屋。”
吕阳一脸震惊:!!!是这样想吗!
卢娘子也是一脸的震惊加钦佩: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又好像完全不太对……
就在这样的恍恍惚惚中,周娘子他们三口被塞进了马车,一路赶回大理寺。
卢娘子和江许卿,还有小吉,就只能跟祝宁她们挤一个马车。
上车后,卢娘子盯着祝宁看了半天,然后喃喃说了一句话:“宁娘,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和柴大郎在一起了之后,你也变得……变得……”
她形容了半天,也形容不出来。
江许卿幽幽开口:“丧心病狂。”
卢娘子重重点头:“对!”
祝宁悠然反问卢娘子:“那你不觉得,我和柴大郎这样做,不比单独带走一个强吗?”
“单独带走周娘子,留下吕阳和丫丫?”
“还是带走吕阳,留下周娘子和丫丫?”
“一家人在一块儿,住差一点吃差一点,要紧吗?”
卢娘子沉吟半晌后,才说了句:“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而且,但凡带走一个,明天,他们这棚子能挤满了人,都是来打听的。”祝宁慢悠悠地说大实话:“到时候,背后议论的,明着欺负的人,也不会少。”
“再有,咱们大理寺在柴少卿和魏少卿的带领下,可能欺负他们一家子么?”
卢娘子更加陷入沉默。
然后,江许卿开了口:“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我觉得,可能杀人的不只是吕阳。周娘子也参与了。”
吕阳毕竟还是个孩子。
就算一时冲动杀了人,惊慌失措之下,也想不起来藏匿凶器,将尸体换个姿势摆放。
更没办法这样镇定地骗人。
祝宁点点头。
卢娘子张了张口,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了吕阳问他们的话。
卢娘子垂下了脑袋,神情低落。
江许卿看着卢娘子这样,就宽慰她:“卢娘子你别想这些,这种事情很多。但这不怪我们。要怪就怪吕成金不做人!”
“我们抓凶手,是国法。但咱们私底下还是可以帮他们的。而且如果动手的是吕阳,他还小,肯定不会是死罪。大概率是流放。”
“周娘子是从犯,也只会是流放。”
“到时候咱们想想办法,捐些钱,让他们一路上好过些。最后等到了地方,虽然条件差一些,比不上长安繁华,但安生过日子也挺好。”
“不会有闲言碎语。”
“也不会有人管吕阳叫杀人犯。”
江许卿劝慰半天之后,卢娘子就缓过来了。
不过还是没能彻底恢复过来。她咕哝道:“女人嫁人,碰上了吕成金和王坚那样的,难道就只能自认倒霉吗?”
她的语气里,全是叹息和不满。
祝宁则是看了一眼柴晏清。
柴晏清几乎是秒懂:这种事情是他应该琢磨和努力的事情。
他失笑:“回头我会跟陛下提议的。其实,若是遇到这样的男人,也可以提出和离。”
卢娘子却还是不甘:“和离有什么用?像周娘子这样的,娘家也回不去,自己也没嫁妆,和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柴晏清被说得沉默下来。
江许卿也跟着一块沉默。
卢娘子翻了个白眼,气哼哼:“要不说还是投胎当男人才享福呢。”
祝宁深以为然。
这样的时代,如果有选择,还是投胎当男人吧。
当女人真的太苦了。
有些女人,吃得还不如牲口好 ,但干的活却比牲口还要多。人用牲口尚还知道爱惜,可对家里的女人……却没有半点爱怜,只恨她还做得不够多,也不够听话柔顺,更没生出十个八个儿子。
一路回了大理寺,卢娘子也生了一肚子闷气,连带着还有点仇男——看见江许卿和柴晏清也没个好脸色。
愣是把祝宁都给逗笑了:“卢娘子如此嫉恶如仇,也太可爱了。”
江许卿小小声:“可我冤啊!”
小吉不敢吱声,但头都快点掉了。
祝宁笑得不行。
不过,周娘子和吕阳他们一家的待遇的确没那么差。
考虑有小孩,而且周娘子身上还有伤,所以,柴晏清专门派了个人盯着周娘子他们三个人,但没把人安排到监牢里去,而是单独找了个一个房间。
甚至房间里还有床。
等吕阳他们看过了房间环境,柴晏清才把吕阳喊出来:“来吧,跟我仔细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吕阳抿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柴晏清耐心等着。
过了很久,吕阳小声道:“那天早上,因为我娘要照顾丫丫,做饭晚了,他醒的时候饭还没好。他就动手打了我娘。”
“他还把我娘的腿给踩断了。我娘起不来,他以为我娘是装的,提着丫丫吓唬我娘,说要把丫丫扔进锅里。”
“丫丫被吓得大哭。我娘也吓得赶紧爬起来去抱丫丫。”
“他嫌丫丫哭得他心烦,就直接扔开了。丫丫摔得不轻,好半晌都才缓过来,哭出声。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丫丫……丫丫……”
吕阳抽了一下鼻子,压下哭音,咬牙切齿:“丫丫那么小!好不容易才养活的!而且丫丫那么乖!从来没惹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