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记忆流失的情况一直存在。
刚重生那会,推测是肉体凡胎无法承载金丹修士几百年的阅历,从而导致记忆会选择性地流逝,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流逝的速度会逐渐降低。
不过这只是姜墨的猜测,他也无法拿出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这个猜想。
事先也没有哪位重生者前辈教过这方面的经验,最后都只能靠着自己摸石头过河。
然而,
事实证明,这个猜想是错误的。
伴随着修为的逐步提升,前世记忆的流失明显没有停止,近期还有加快的趋势。不过这和真正的失忆,还是存在着很大区别的。
人们常规认知中的失忆,通常是失去了过往的所有经历,包括曾经熟知的人或事。
姜墨夫妇的“失忆”。
就更像是普通人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记忆模糊了幼年时的经历。
只能够记得某些印象深刻的片段,甚至都无法简单描述出经过结果。又或者是,某位尚且还活在记忆中的已然逝去之人,留下的感动仍在,与之相处的时光却会模糊。
所以准确来讲,这不叫失忆,更应该被叫做遗忘。
但是对于修仙者来讲,也很少会体会到“遗忘某件事”的感觉,想来这应该是因为修仙者们很少遭遇某些事情,生活中也没有太多的邂逅。
修仙者大多数时候的日常,都是在枯燥乏味的闭关修炼,既然是一成不变的事情,那么就谈不上遗忘。所以,偶尔一次的“冒险”才会让人记忆深刻。
不同的是,
姜墨夫妇这回是真的遗忘了。
前世所沉淀下来的阅历与经验仍在,但是真要回忆前世筑基后期到金丹中后期的这个时间段里,具体有发生过什么事情,那是真的一点都没法描述出来。
现在姜墨哪怕是回忆,前世越阶战胜何承允的具体过程,都一点想不起来。
“姜墨,我……”
孟初染仍旧无法释怀“失忆”这件事,看起来很是失落且愧疚。
“无需担忧。”
姜墨习惯性地捏了捏孟初染的脸,给予宽慰的微笑。
他很清楚,自家娘子绝不是因为失忆,导致无法解决当前碰上的问题而愧疚,而是认为自己,可能会把某些重要的经历忘记而伤感。
孟初染向来把夫妻俩的感情看得很重,她不会允许自己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
“前世距离我们太遥远,所以我们才会遗忘。你我却会永远地在一起。
“无论将来是否会忘记,起码我们都还记得,因为拥有那些过去,我们才能够携手走到现在。不是吗?”
“就你会说……”孟初染听着这话,就莫名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姜墨有些得意仰起头。
“不过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孟初染问。
“唉……”姜墨不禁长叹,惆怅地说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做了多余的事情,导致这辈子的整体叙事都乱了套……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啊……”
孟初染不解,“你真认为是我们的作为影响了原本的世界线进程?”
姜墨很是认真地点点头。
“就此行的几位师兄们里,除了司徵羽先前与之接触不多外,陆见铭和刘廉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我们的影响。
“我们为拿到进入玄渊天阙的钥匙,以一招双剑合璧,让陆见铭对此有了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会下山历练,才会碰巧在途中与楚烟烟的相遇,才会使得他的往后道途都因此改变。
“我为帮助东方雅雅摆脱家族联姻,在机缘巧合下使得刘廉的心境出现变化。以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东方世家与刘家的这场联姻,也并不简单……”
孟初染经此提醒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你是说血魂教想要促成这桩联姻?”
“嗯。”姜墨说道:“血魂教为了这场联姻,恐怕在暗中已布局多年,甚至说,西南刘家可能就是血魂教扶植起来的傀儡。”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难道就只是为了和东方世家联姻?”
“应该不止。”姜墨摇头说道,“在前世,东方世家的未来是谈不上好的。伴随着东方世家的落幕,西南刘家就顶替了东方世家的位置,与惊蛰仙宗保持较好的往来。
“西南刘家又是血魂教一手扶植的傀儡世家,那么在这个时候,刘家就是安插惊蛰仙宗内部的暗桩,有了这暗桩,血魂教就必然会多出许多可操作空间。
“假如这点为真,在东方世家落幕后,作为姻亲的刘家,没有想过对其伸出援手的问题,就能得到解释。若再往下推算……
“我帮助东方雅雅这件事,还间接地破坏了血魂教的计划。
“按照原有时间线,东方雅雅可能会在内门考核中道心受创,念在她的修为境界是炼气期,道心尚未完全凝结。道心破碎,应该也不会导致她直接死亡。
“但是,她这辈子就必然不可能成功筑基,只能被彻底当作联姻工具。
“所以我从最开始就想不明白,顶尖世家的族老,为何会如此残忍地算计亲族后辈……”
姜墨似有些疲倦地往孟初染怀中靠去。
孟初染没有躲开,反倒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接着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只棉签,就这样给姜墨做起了耳部按摩。
她轻声道:“你难道认为血魂教也在东方世家内部安插了眼线?”
“嘶……”
“弄疼你了?”
“疼倒是不疼,就是很痒。”
“那我不弄了。”
“别啊!我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孟初染没再回答,默默地继续给姜墨做着耳部按摩。
姜墨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掏耳朵都能这么舒适。他没法正常说话,就只能通过心声继续交谈:“眼线倒是不至于,但类似‘内鬼交易’的情况肯定存在。”
“你不准备帮他们把内鬼揪出来?”孟初染把声音刻意压得很轻,仿佛是在哄睡。
“这些所谓内鬼或许很短视,无法看清长远的利弊,但要他们真正去出卖家族的核心利益,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没必要非得把他们揪出来。
“这些让雅雅去烦恼就好。”
“你还真是信任她啊!”孟初染随口嘴了句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说:“这件事里,我感觉与我们在玄渊天阙碰见的那位血魂教令使,可能有些关联。你觉得呢?”
“娘子果真聪慧!”
姜墨感觉按摩的力度有所加重,就赶忙称赞她以示求饶,接着才道,“娘子应该想到了上古仙朝传承吧?”
“嗯,说说你的看法。”
孟初染一边回答,一边搓了个简单术法,在手里凝聚出些许泡沫,然后敷在了姜墨的耳朵部位,就这样轻揉了起来。
姜墨忍不住发出几声轻哼。
“呃……”好在是以心声交流,轻哼也不会影响交谈,“这个事要是真的,估摸着也就那样。无非就是这位令使也看上了东方世家的传承,就想要借着扶植傀儡世家的计划,从中夺得他想要的东西。
“恰好楚烟烟的情报就有提到,近期有位令使和西南刘家有过接触。”
孟初染没有继续回答,默默地又在手上施展了一道术法。
就见她掌心中有热量升腾。
继而她用手在姜墨的侧脸与耳朵附近抚摸了一会,将先前泡沫与水分都蒸发了干净。
“换另一边。”
“哦。”
姜墨调整了下侧躺的方向,原先是面朝外的,现在则是面朝……嗯,小腹。
他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不自在,就故作正经地问:“刚才你在手里凝聚出泡沫的术法,应该是水属的吧?难道,娘子是把我那五行相生的术法理论学会了吗?”
“马马虎虎吧……简单的术法还是可以做到的。”孟初染按照先前的流程,继续给姜墨实施着耳部按摩,“出于这些原因,所以你才认为是我们的作为,干涉原有的时间线?”
“是啊……”姜墨不断的做着深呼吸,一边感慨道,“不过应该也不用为此担忧,即便世界线乱了套,但在天道规则的干涉下,应该都会回归到原本轨迹的。”
“呼吸别这么重!”
“哦……”
在沉默中,
令人身心愉悦的耳部按摩迎来结束。
姜墨似有些意犹未尽,他谄媚地贴近孟初染,厚颜无耻地提议道,“娘子,可不可以再来一遍?”
孟初染的脸颊微微泛红,撇过头说:“想到倒好,你怎么不说也帮我按摩呢?”
“我想到了个进阶玩法……”
“什么?”孟初染顿时来了兴趣。
姜墨趴在孟初染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
孟初染的脸越发红润,
问:为什么在可以采用心声交流的情况下,还要用这种传统方法说悄悄话?
答:氛围感。
……
房间里光线昏暗,仅有床头灯微微亮。这是借由云上天空模拟的场景。
姜墨平躺着,貌若安详。
孟初染穿着纤薄的睡衣侧卧在姜墨的旁边,面颊上红润在微亮暖光的映衬下,仿若窖藏多年的红酒,令人陶醉。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的啊?”她故作嗔怪地轻声道。
“甜耳哄睡这种……姑且来说,应该不是什么不健全的玩意吧……”姜墨好像很快就要安详入睡,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你让我一边甜耳,一边用轻语方式讲羞死人的台词,还要一边用手给你……给你……我说不下去了!哼,你就是个变太!”
“我又没强求,这些准备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好意思说我……”
“我才没有!”
姜墨很是无语,心想:还装什么清纯?你的人设不是早就塌房了吗?
“你才塌房!”
“可以开始了,娘子。”
“等下!”孟初染凑到了姜墨耳边,忽然又说道:“这个哄睡的意思,就是等你睡着之后,才算结束的对吧?”
姜墨心中一凛:“其…其实点到为止就好,也不用真的睡着……”
“那怎么行!据我说所知,这种类型的哄睡音声,甜耳和轻语都只能算是前半部分吧?到了后半部分,应该都是拟声音效之类的……”
“你这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电脑上的谷歌浏览记录……呵呵。”
姜墨听她这么讲,顿时汗流浃背。他忽然意识到,上次通过金色叶子的梦境,似乎存在一个致命破绽。
在去厕所解决某些生理问题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孟初染一个人!
所以也就在那个时候……
其实当时姜墨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孟初染在电脑上看些什么。看到电脑上是播放过半的美妆类视频后,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没想到,还是失算了!
现在只能祈祷孟初染仅仅是查询了浏览记录,而没有去翻找本地文件夹……
姜墨内心忐忑,咽了口唾沫:“你……你还发现了什么?”
“应该有很多吧……呵呵。”孟初染轻笑着,调侃道:“虽说你去趟厕所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确实挺短的,但是这十分钟已经足够我找到很多东西了呢!”
姜墨此刻哪还有享受的心情,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夫君请放心,妾身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孟初染亲吻了一下姜墨的耳垂,轻声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已经是修仙者的你,能不能超过十分钟。”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不一样。”
……
翌日正午。
选角大会第二场如期举行。
顶层阁楼内,五位惊蛰仙宗的天骄们,进行了位置的调换。
这主要是司徵羽这位乐理大师,想要换一个能够更清楚地观察舞台的位置,方便他以更为细致的审视目光,对选手们进行一个从头到脚的批判。
因为今日这场是“唱”和“舞”,表演期间就需要许多大幅度的肢体动作。
除此之外,
司徵羽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他不想再被夹在两对情侣中间。若是想吃糖,他可以自己去买,而不是被旁人强行塞进嘴里。
于是,司徵羽就和刘廉靠得很近。
昨晚两人就琳琅阁的话题谈论了很久,也就“追求爱情”的事情谈论了很久。
可谓相谈甚欢。
最后发现,他俩在某种层面其实也称得上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