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常夫人看事情也很准,上一世的沈遂,就是口口声声用仁义来对付常茹。
常茹与妾室起了争端,他毫无条件地偏向妾室,还口口声声说那妾室救过他,让常茹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成日只知道儿女私情,还说什么,娶了她,让那妾室做妾已经是委屈那妾室了。
他那个人,素来只顾自己的因果,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常茹听了一愣一愣的,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先前林清凝要她绣什么千里江山图,后来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主上耳中,主上让人写信回来训斥了林清凝一顿,又给了常家一封信,让她不必理会此事。
后来,大概是林清凝写了信给沈遂哭诉,沈遂还写了一封信回来训斥她,说她没有宽容之心。
还说什么林清凝以前过得那么苦,她就不能宽容一些,莫要与林清凝计较,不就是一幅千里江山图吗,绣就是了。
绣就是了,又不用他绣,他倒是说的轻巧,那是一幅需得耗费几年,熬得她眼睛都要瞎了的画作,到了他嘴里,就是一句‘绣就是了’。
便是没有发生沈遂要另娶南淮王姬的事情,她都在考虑这桩亲事是否能继续了。
一个毫不犹豫偏向另一个女子的夫君,一个将她的付出完全不在乎、甚至当成理所当然的夫君,她不知道要来有什么意义。
“母亲,你说崔景之如何?”她突然道。
常夫人一愣:“谁?”
“崔景之,咱们那位王姬的亲兄长。”常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松开,“我听闻那件事,便是他亲自赶赴南淮,与南淮王重新谈的。”
“他能为了王姬尽力做到这个份上,想来是个疼爱妹妹的,再以牙还牙,反将沈遂一军,可见也是个记仇又聪明的。”
常夫人有些犹豫:“可我听说他心眼多得跟莲藕似的,而且那些氏族大家规矩多,事也多......”
人选倒是个好人选,听说之前也有个未婚妻,后来因为女方病了,两家退了亲,各寻良缘,只是这些氏族水深,并不是一般女子就能过下去的。
......
这边母女二人商议来去,林清凝也坐着马车回到了北燕王府。
她刚刚进了门便问一旁守卫:“听说表兄回来了,他在何处?”
那守卫拱手行礼,然后道:“林娘子,主上在忠义堂那边与诸位将军先生议事,林娘子若是想见主上,需得等等,那边闲杂人等不可靠近的。”
林清凝拧着帕子犹豫了一会,想了想道:“我是表兄在这世间上唯一的亲人了,应该不算什么闲杂人等吧......”
守卫挠头:“这属下就不知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毕竟之前北燕王府没有别的主子,谁知道这位在主上心中有多大的份量,会不会为她破例。
林清凝咬唇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带着花月往忠义堂走去。
可惜了,她们刚刚到大门口,便被燕云卫拦了下来。
“我要见表兄。”林清凝咬唇,一双像是永远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睛有些恼怒。
燕云卫只是平静又冷漠道:“林娘子请回,主上与诸位还在议事,等晚些议事散了,我等自会通报主上。”
“便是我也不行吗?”
“任何人都不行。”
“便是崔六娘也不行?”
“......”
门外二人你来我往争辩,忠义堂的明厅之中,燕行川也与众人说起了林清凝的事情。
“这桩亲事,本王以为不妥,兄长已经是过去之人,如何能耽搁表妹一生,既然是阴阳相隔,就该是各走各路才是最好。”
“可是主上,这桩亲事当年是侯爷和夫人定下的,世子对林娘子也是十分中意,如今林娘子既然有意,何不成全?”
“成全?成全谁?”燕行川的目光扫过,眼神有些冷厉,“你们以为你们口中的成全,便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
“父亲母亲也好,大兄也罢,都是极为善良,为人着想之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便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若是他们在天有灵,断然是不可能赞同这种话的。”
有人反驳道:“就算主上说的在理,可这也是林娘子的意愿,既然是林娘子的遗愿,又能完成侯爷夫人还有世子的心愿,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糊涂,你们也糊涂了?”燕行川嗤笑,“她一个小娘子,年纪又小,能想到多少东西,现在她觉得好,指不定过几年,便觉得痛苦了。”
嫁一个死了的人,就这样守着那个早已不在的人一辈子,这有什么好日子的。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过得不好,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痛苦?此事我会重新问过她的意愿,若是她改了主意,便当此事不存在吧。”
“至于父亲母亲以及兄长的愿望,那必然是我等安稳地活下去,行了,此事先这样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燕行川遣散了众人,便听见云罡告知他林清凝来了。
“让她进来吧。”燕行川伸手拧了拧眉心,端起边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情绪,斟酌着一会儿该如何与林清凝说。
林清凝很快便被请了进来,她见到了燕行川,还挺高兴的:“我一位表兄是不会回来了,不曾想,表兄是真的回来了。”
“表兄可是用膳了,我差人准备去。”
她身着一身金绣牡丹的交襟衣裙,大袖披帛,长裙拽地,头上梳着歪歪斜斜的发髻,簪着珠玉松石,耳边的耳铛是一朵金牡丹,看起来富贵荣华,贵不可攀。
“不必忙活了,我刚刚用了一些。”燕行川打量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直接问她,“你为何想要嫁给大兄?”
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说有多痴情,燕行川必然是不信的,且不说上一世她就想嫁给他做皇后,而且无论哪一世,林家出事的时候,她不过九岁,也不可能与燕行山有多深的男女之情。
林清凝闻言顿了顿,咬了咬唇,低下头,手指拧着帕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表兄,我只是、我只是想成为真正的燕家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