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娘子大概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待回去之后,又命人送了两坛酒过来。
酒算不得什么太珍贵的酒,但珍藏了好些年,味道也极为甘醇,这些都是曲娘子父亲酿的,她出嫁的时候因为嫁得好,父亲将一半都给了她做陪嫁。
崔姒与她喝过两回,也挺喜欢的,这酒也是送到点上,崔姒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午后,燕行川处理完事情又回到了小院,两人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去了外面花园亭子里喂鱼。
崔姒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将鱼食一颗一颗地丢进鱼池里,看着锦鲤争夺鱼食,激起阵阵涟漪。
“西边战事如何?”
这问的便是北燕与南淮联手打西陵的事情。
先前上官桐与南淮王达成协议,北燕很快就安排军队赶赴襄州,与南淮夹击西陵。
不过那边有上官桐主持大局,沈遂虽然我行我素,连主上都不放在眼里,但打仗这件事上,他还是比较靠谱的,燕行川也不是很担忧。
就是这一仗不知道打多久。
“还好,有军师在,不必担忧。”若不是一切安稳,他这个主君哪里坐得住,这些日子能安稳地呆在缥缈城,天天陪着她。
崔姒垂了垂眼脸,点了点头。
燕行川道:“这一次运道不差,我觉得若是不出意外,将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以最小的损失拿下重山关,又断了姜绍一只手臂,后来拿下云州、渺州也算是比较顺利,再拿下西陵,南淮臣服,日后北燕就坐拥十七州了。
天下五分之二已经在手,接下来诸王,就该掂量一下自己,要么臣服要么联手抵挡。
还有朝廷那边,因为江辞年突然出现,姜绍与平国公父子反目,忙着内斗,朝廷动荡不安,也是对他们有利。
燕行川觉得,无需几年,他就可以达到上一世十几年才得到的结果——攻下帝城,掀翻了大周王朝。
崔姒见他想得挺好的,忍不住提醒他:“世间之事变化莫测,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我知道。”燕行川点头,对待这些事情,他也一直很谨慎。
两人靠在一起,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话,等到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庭院,他伸手拂开她额上新长出来的碎发,目光柔和且贪恋。
他很想再问问她,问她能不能不走,他不想和她分开,也舍不得和她分开。
可她先前也说了,这是她的选择,她想回家了,想祖母,想家里的很多人,她想回去和他们团聚,他又开不了这个口。
若她是他的妻子,他自然而言可以将她留下来,她也愿意留下来,可不是,他总不能拦着她回家吧。
上一世,家是他们二人组成的家,他们一家人在一起,那便是家,可如今,崔家才是她的家,是她的家人,他不是。
纵然她说像夫妻一样相处,可名义上不是就不是。
她不承认他,崔家不承认他,在天下人面前,他还见不得人。
想到这里,燕行川心里竟然有些委屈,看崔姒的目光就像是一个始乱终弃渣女,真的是用完了穿上衣裳就走,一点都不想负责。
燕行川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被她牵着鼻子走,无名无份的太容易被抛弃了,这是绝对不行的。
“你说...我让人去崔家提亲如何?”他试探性地问。
“你敢!”崔姒豁然睁开眼,一下子都清醒了,而且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气得脸色涨红,“我不许。”
反正这么大。
燕行川见状立刻改口:“好好好,你不许,我不去行了吧,别生气,生气伤身,我的错。”
她明日就要走了,劝也劝不住,总不能让人带着气走,若不然这一走,日后她就不来见他了怎么办。
当然,也不是他不能去见她,只是身在其位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而且去羡阳城路途也遥远,他不可能将太多的时间花费在路上。
一年能去一两次,已经算是不错了。
余下的,他还是希望她多来看看他的。
“只是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都还没走,你便问什么时候来?”
“嗯,提前说好,我到时候去接你......”
虽说燕行川舍不得与她分开,但时间还是会过去了,傍晚两人一起用了晚膳,等到晚间,一起对一下需要注意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了,她就困了要去休息,躺下来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端的就是一个没心没肺,一点都不留恋。
燕行川一个人睡不着,看着她睡得香甜安稳,忍不住伸手捏她的鼻子:“你这小娘子,实在是没良心。”
她睡得安稳,只留下他一人胡思乱想,不得安稳。
眼见她憋着气就要醒了,他又赶紧将手松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让她继续安睡。
“罢了,是我欠了你的。”
就当是还债了。
燕行川很快将自己哄好,然后抱着她闭上眼睛安睡。
等到了次日清晨,用过早膳,便开始将装好的箱笼送上马车,然后便准备登车离开。
临走之前,她还回头看了看这个她住了一个月多的院子。
“走吧。”燕行川扶着她上马车,“走早一些,路上便可以走慢一些,正好入夜之前到下一处城镇休息。”
两人昨日便说好了,崔姒拒绝了他的相送,只让他送到城门口,然后她便自己带着人回去。
崔姒嗯了一声,心里有些闷闷的,但还是收回了目光,抬脚往车厢上走去,燕行川随即跟上了马车。
车厢门关上,车队行驶离去,宅院里留下看守的小厮将大门慢慢地关起,最后留下一声空寂回响。
曲娘子与陶娘子匆匆赶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只看到远处护卫骑马离开的背影。
“来迟了。”陶娘子重重地呼吸一口气,很是遗憾,“早知道来早些就好了。”
曲娘子也叹气:“这一别,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天高地广,车马慢慢,有些别离,或许就是一辈子再也不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