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川心想,这怎么会一样,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说‘住自己的安心’这一句。
她住他的地方,她觉得不安心,这他去怎么说理?
他想了想道:“要不我将缥缈山居送你,如此一来,你便住得安心了。”
崔姒挑眉:“这有什么区别?”
燕行川叹气:“罢了,你觉得有区别就有区别吧,既然你觉得这里住得舒心,那就住这里吧。”
他倒是想把什么都给她,可她不要啊。
路总要一步步走的,可他走了那么久了,能靠近她身边了,沈遂又来这一出,惹她生气,连带对他也心有介怀,他实在是很憋屈。
这样下去不行啊。
沈遂这混账,确实应该治一治了,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他的妻子都敢伤,这样的臣子,便是再有本事,他也要不起。
“你说,等事情解决了,我该如何处置他?”
杀不得,重不得,可不重,又好似没什么效果。
“我怎知。”崔姒对燕行川如何处置沈遂之事不评价,反正她自己的仇,她自己,她的兄长会替她报,余下的,那就不重要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慈不掌权仁不掌兵,你就是太过仁义,太过重情,才会让人拿捏。”
上一世的林清凝是如此,这一世的沈遂是如此,甚至...她也如此。
但凡是换做一个心怀野望、手段狠辣不择手段的帝王,她哪里敢这样放肆,一而再再而三地骑到他头上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阵打。
甚至逼着他妥协,逼着他选择。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逼他。
真要说起来,他也是挺可怜的。
可惜了,他再可怜,她如今不心疼他。
因为心疼他了,她就该倒霉了。
心疼男人活该倒霉,在他这里是写照。
“我知道。”燕行川叹气,他哪里不知道他自己的缺点,“只是我很难再去改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往往得看他的出身,自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心性。”
他生在燕家,便是他不想扛事,只想做一个纨绔,却也是一个看重情义之人。
“我若是改了,便等同于我将自己的皮剥了,血放干了,肉削掉了,只剩下一具枯骨了,那时候的我,也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阿姒,我不愿成为那样的一个我。”
那样一个满脑子都是野心、都是以江山社稷之人,坐上那高处不胜寒的帝位,从此之后称孤道寡,妻不妻,子不子,友不友。
他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他所求的将来。
崔姒想想也是,笑了笑道:“你自己觉得这样对,那就对吧。”
这世间上终究是人无完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改了就不是他了。
再说了,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责任,他已经尽力做到他能做的了,剩下不能做,或是不想做的,那就留给后来人吧。
想通了这些,崔姒顿时不纠结了。
虽然说可能会给孩子留一些烂摊子,但家有皇位要继承,那就努力一些,学着收拾这些烂摊子吧。
没办法,爹不争气,还能怎么办,这要是换个爹,就没有皇位了。
“至于如何处置沈遂,你也不必忧心,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等到了那个时候,沈遂要娶南淮王的长女,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那就不用再罚别的了。
崔姒想到那个场面,险些没笑出声来。
三兄,一定要争气啊!
。
远赴襄州的崔景正与上官桐在马车上下棋,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他赶紧拿出一个帕子捂了捂,最后擦了擦,这才道:“失礼了。”
上官桐笑了:“莫不是有人在想景之了?”
崔景答曰:“许久不归家,可能家里人想了。”
上官桐点点头:“离家太久,家中人想念牵挂也是正常,咱们这些人啊,几年回不了家也是寻常事,也不知何日能安稳下来。”
“快了。”崔景喝了一口茶水,“南淮臣服,三州归北燕,再打下西陵,又得四州,天下四十八州,北燕占据十七州,已得五分之二,朝廷仅剩的疆土也不过如此。”
上官桐诧异:“你同意南淮归顺?”
“当然同意。”崔景抬抬手,“我崔家子弟,岂是那等为了个人私情私利不顾天下大事之人,我与军师此行,还是收复南淮、西陵最重要。”
“不过,我也说真心话,那个条件崔家是不可能答应的,这件事得重新谈,到时候还请军师助我。”
上官桐自然是点头:“我们此行,不正是为了此事吗?”
“正是。”崔景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不过到底是为了六娘走这一趟,景之在此也得谢过军师。”
上官桐道:“这你倒是不用谢,于公于私,都是我应该做的,且不论王姬是主上想娶的人,我也希望主上能为北燕娶一位贤德慧智的王后。”
“再则,王姬送来的那些书册,于百姓于家国,都有极大的好处,说一句功在千秋也不为过。”
这样的一个人,北燕将她推出去牺牲,显然是很不讲道义。
这件事,沈遂确实做的不地道,而且他真的是胆子不小,竟然敢做燕行川的主,敢做崔家的主。
而且还是要以大义逼迫崔家嫁女,这显然是在针对崔家,针对崔姒。
“你有什么打算?”上官桐问崔景。
“有些想法。”崔景笑了笑,但也暂时不想透露给上官桐知晓,“到时候,还请军师助我成事。”
他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手指反转把玩,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狐狸眼修长地眯起,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上官桐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安。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与沈大将军也是同僚,将来还要一起共事,见了他,也不可将事情闹得太过了,若是太过了,我便不会坐视不管。”
崔景摆摆手:“你放心,要不了他的命的。”
当然是要不了他的命的,只是给他送个媳妇而已。
他既然觉得为国奉献付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是崔家的福气,崔家便将这福气送给他而已。
多大点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