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川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燕行川敲了敲桌沿,然后继续道:“若是有一人,打仗英勇无比,为北燕立下汗马功劳,可他偏生有杀人如麻,每日以杀人为乐,诸位觉得,他是否有过?又是否功过相抵?”
“本王怕你们想不明白,也给你们举例一人,西陵王,你们觉得,我北燕,是否需要这样一位良才?”
西陵王厉害吧?
厉害!
这位也是诸王之中有名的霸主,坐拥五州,而且特别能打,军队也特别凶猛嗜杀。
但他有一个毛病,嗜杀。
曾经还屠过城,连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老幼妇孺都没放过,世人一听见他的名字瑟瑟发抖,在西凌军来之前,一城一城的人逃亡。
这样的人,要是入北燕麾下,能要?
众人沉默了许久,一言不发。
燕行川见众人不答,便问上官桐:“军师,你说吧?”
上官桐起身,作揖一礼:“臣以为,北燕,不需要。”
燕行川看向沈遂:“沈将军,你觉得呢?”
沈遂张了张嘴,然后道:“臣也以为,北燕不需要。”
众人见这两位都发表了意见,也连连赞同,他们也觉得北燕不能要这样的人。
燕行川又道:“英雄有功,自当敬重,不可辱之,不可欺之,这是应该,本王也由衷敬重,只是本王觉得,这些功绩与敬重,并不能成为他们胡作非为的保护。”
“有功,当赏,他日论功行赏,封侯赐官,荫庇子孙后代,这才是有功之人理所应当能得到的东西,也是他们流过的血,给予最好的奖赏。”
“但这个奖赏不包括保护他们犯下的罪责,若是他们,谁人欺压百姓,犯下罪恶,不管是之前有多大的功绩,也断然不能轻饶。”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功不能抵过,这才是北燕,你们可听清楚了?”
“若是有不服者,也大可以离去,本王也绝不阻拦。”
有人问:“主上,此规是否只给将士们?”
“是给所有人。”燕行川抬眼扫过,仿佛看见了自己给所有人头上悬起了一把刀,“无一人例外。”
也就是那些先生、氏族的人也一样。
这样...好似没什么好争的。
只是...众人将目光投向沈遂,若是功不能抵过的话,他可是真的要被处罚的。
这时,燕行川又道:“沈将军已经知错,又与崔家和解,化解了恩怨,而且新规新立,之前不曾有,本王便判他‘割发代首’,另罚三十军棍,诸位可是有异议?”
割发代首?
众人吓了一跳。
“敢问主上,若是‘割发代首’,这原先判的岂不是......”岂不是斩首?
这这这......
“这未免太重了一些?”
燕行川道:“重些的好,正好借此提醒众人,便是沈大将军都不能例外,日后万不可作恶。”
沈遂,到底是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众人的脸色微妙,心生同情。
燕行川又道:“再来,此事原本看着不大,但诸位在此争吵不休,心生缝隙,便是挑起将士与氏族之间的争斗,此乃大罪。”
“本王绝不容许谁人挑起内争,一旦发现,绝不轻饶。”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然后再看看方才与自己争得面红耳赤,就要撩起袖子打起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怒火消散,理智回笼,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所以搞了半天,他们吵起来打起来,几乎就要翻脸不死不休,都是因为沈遂生事?
嘶...这么说起来,沈将军确实有点该啊。
“行了,割发代首,以正军令,再罚三十军棍,现在就执行,沈将军,你可认罚?”
“臣认。”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他不认的余地。
总归是他...他先挑起事端,为了平息将士与氏族之间的恩怨,重罚他也是应该。
“云魁,带他下去,诸位也散了,本王有些累了,也该回去歇一歇了。”
“恭送主上,我等先告辞了。”
众人散去,燕行川也回了别院休息,云魁带着沈遂去受了刑罚,崔景等人则是悄悄跟上去看了。
看完整个过程,武屠揪了揪胡子:“这下子,里子也面子都丢尽了,你说,他这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啊。”
崔景脸上倒是有些微妙:“可能他站得太高,认为旁人不过是脚边的蝼蚁,他踩一脚而已,蝼蚁怎能奈何他,没想到蝼蚁有毒,而且还踩到了蚁窝,地塌下去了。”
武屠扭头看他:“你说,崔氏一族是蝼蚁?”
什么蝼蚁,大象一样大的蝼蚁吗?
崔景咳了一声:“我哪能这么说,武兄,你勿要曲解我的意思......”
。
沈遂何等身份地位,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受刑,丢尽了脸面,整个过程脸都是黑的,待挨了三十军棍,被人扶着回去的时候,气得一张拍碎了案几。
心中的那股子怒火,不知该如何才能消。
“大将军,小将军来了。”正在这会儿,有亲卫来禀,说沈陌来了。
沈遂的脸色沉了沉:“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沈陌便被亲卫领了进来,他缓步走来,见沈遂还能坐在椅子上,有些遗憾地摇头:“看来这三十军棍是打轻了。”
“你来做什么?”沈遂脸色一沉,不大乐意见到他。
沈陌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那中间原本隔着一张案几的,已经被沈遂一掌拍碎,碎成了好几块。
“你以为我愿意见你吗?”沈陌冷笑了一声,然后问他,“主上同我说,你去崔家,开口就是与崔家退了我的亲事?”
沈遂脸色微变:“所以你是来质问我?”
沈陌侧脸看他,眼中冷意刺人:“你若是没做亏心事,谁来质问你?”
“我是你兄长,你为了崔氏女连兄长都不顾吗?”
沈陌觉得可笑:“瞧你说的,你打上崔氏一族的时候,给我退亲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你弟弟?”
“你不顾兄弟的处境,却要兄弟顾及你的感受,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是说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