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还在耳畔回响,崩塌的遗迹激起漫天尘埃,将天光都遮蔽得一片昏黄。
乱石穿空,大地龟裂,昔日神圣的传承之地,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的废墟。
陈万辉悬浮于半空,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一丝未干的血迹尤为刺目。
强行催动天命之力,连闯两重远古试炼,他的身体已如一张被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崩断。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半分疲惫,只有冰彻骨髓的寒意和追猎者般的锐利。
他手中那面古朴的天命镜,镜面光华流转,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丝线从中射出,精准地没入虚空。
就在那神秘人自爆法身、遁走魂魄的瞬间,天命镜已将其灵魂轨迹牢牢锁定。
“想走?”陈万辉的声音沙哑而冷酷,仿佛来自九幽深渊,“在这片天地下,还没有人能从我天命镜下逃脱。”
他左手一翻,一枚通体赤红的符箓凭空出现,符身之上,繁复的纹路如活物般缓缓游动。
随着他指尖一滴精血点上,追踪符箓骤然燃起血色火焰,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猛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火焰凝成的箭头,坚定不移地指向遥远的北方。
“裂魂谷……”陈万辉念出这三个字,眼中杀意更盛。
“不行!”小荷一个闪身来到他身边,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她看到陈万辉紧握符箓的手正微微颤抖,这是体内力量过度消耗、濒临失控的征兆。
她不由分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试图将自己的灵力渡入一丝,却被他体内紊乱狂暴的天命之力瞬间弹开。
“你的天命之力尚未完全与你融合,刚刚的消耗太大了,现在去裂魂谷无异于送死!”小荷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听我一次,让我和小蓝先去探路,为你锁定他的具体位置。你必须先稳固境界,否则就算追上了,也只是一场恶战。”
一旁的小蓝始终保持着冷静,她湛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接口道:“小荷说得对。裂魂谷并非善地,传闻那里是上古神魔大战的战场一角,无数强者陨落,怨气与煞气交织,导致空间法则和灵气都极其紊乱。这固然是藏匿灵魂气息的绝佳之地,但他偏偏选择那里……”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追杀。一个敢于觊觎魂渊核心,甚至不惜引爆整个遗迹的人,其图谋绝不会如此简单。他去裂魂谷,一定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小蓝的目光转向队伍中资历最老的张长老:“张长老,我建议由您在裂魂谷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彻底封死所有退路。无论他有什么阴谋,我们都要将他困死在里面,绝不能让他再有第二次逃脱的机会。”
须发皆白的张长老抚了抚长须,眼中精光一闪,沉重点头:“小蓝所言极是。老夫刚刚感知到,在我们与那神秘人缠斗之际,至少有三股不弱的势力已经悄然盘踞在裂魂谷周边。他们同样觊觎此地的传承,只是被我们抢先一步。如今遗迹已毁,他们恐怕会将目标转向我们,或是谷中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宝。我们此行,必须快、准、狠,绝不可陷入多方混战的泥潭。”
话音未落,张长老双手已然结出复杂无比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一道道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方圆十里。
空气微微扭曲,众人的身形与气息仿佛瞬间从这片天地间被抹去,化为虚无。
一座完美的隐匿结界已然布下,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
“走。”陈万辉没有再多言。
他挣开小荷的手,不是因为拒绝,而是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自己心意已决。
有些仇,必须亲手去报。
有些因果,必须亲手了结。
三人化作三道流光,在张长老结界的掩护下,如鬼魅般射向北方。
裂魂谷,名副其实。
尚未真正踏入,一股仿佛能将灵魂都撕裂的阴风便迎面扑来——风中夹杂着低沉的呜咽与尖锐的嘶鸣,像是无数亡魂在黑暗中挣扎哀嚎,又似远古巨兽濒死前的咆哮,在耳膜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震颤。
谷中怪石嶙峋,形状扭曲,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被生生折断后堆叠而成。
地面是暗红色的,仿佛被流不尽的鲜血浸透了亿万年,踩上去时脚下传来微微的粘滞感,鞋底甚至能感受到那泥土中渗出的冰冷湿意。
空中灰雾弥漫,其中夹杂着混乱的灵气乱流,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针,刺得肺腑生疼。
灰雾深处,不时闪过幽绿的光点,如同野兽之眼,忽明忽灭,伴随着断续的、不成调的低语,仿佛有无形之物在耳边呢喃诅咒。
追踪符箓上的血色火焰在这里跳动得异常剧烈,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
陈万辉强忍着识海传来的阵阵刺痛,将最后一丝稳定的天命之力注入符箓。
血色光芒猛然大盛,终于破开重重迷雾,指向谷底深处一个被浓郁黑雾笼罩的洞窟。
那黑雾与其他地方的灰雾截然不同,它漆黑如墨,粘稠如油,散发着一股纯粹的、令人作呕的邪恶与腐朽气息——靠近时,皮肤竟泛起细微的麻痒,仿佛有无数微小的虫蚁在爬行;鼻腔中充斥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腥臭,令人几欲作呕。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敛全部气息,如同三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洞窟之外。
透过黑雾的缝隙,洞中的景象让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洞窟中央,一团微弱的、随时可能熄灭的魂火正在痛苦地扭曲、挣扎。
魂火周围,无数黑色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试图强行编织、重塑一具残破不堪的肉身。
那正是先前逃遁的神秘人,他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正以残魂为引,行逆天之法,欲要死而复生。
然而,真正让陈万辉瞳孔骤缩的,并非这个苟延残喘的敌人。
而是那神秘人魂火之旁,静静矗立着的一块石碑!
那石碑不过一人多高,通体暗沉,材质非金非石。
其上,镌刻着一幅无比古老、无比繁复的图腾。
那图腾仿佛一个旋转的漩涡,又像一只闭合的魔眼,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的神魂都为之悸动,仿佛要被吸入无尽的混沌深渊——耳边甚至响起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回响,令人心跳失序。
这块石碑,陈万辉至死也不会忘记!
它正是魂渊最深处,镇压着一切混乱与不祥的封印核心!
是整个遗迹乃至方圆万里地脉的基石!
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恐怖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陈万辉的脑海。
魂渊的崩塌,遗迹的毁灭,难道从一开始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惊天骗局?
那个神秘人引爆遗迹,根本不是为了同归于尽,而是为了在滔天的混乱中,盗走这块真正的至宝!
一瞬间,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杀意,自陈万辉心底轰然引爆。
个人的仇恨,宗门的损失,在这一刻与一个更为可怕的阴谋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和保留。
洞窟外围,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雾气,实际上是一道极其阴毒的防御禁制。
但此刻在陈万辉眼中,它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之中,一缕压抑到极致的金色火焰悄然燃起。
那不再是天命之力原本的温和与神圣,而是融合了他无尽杀意后,足以焚尽万物的审判之炎。
小荷和小蓝同时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决绝的气息,脸色剧变,正要出言阻止。
然而,一切都晚了。
陈万辉的眼神已经越过了那道禁制,越过了那团挣扎的残魂,死死地钉在那块散发着混沌气息的石碑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