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遗迹深处,第二重试炼的祭坛如同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静静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空气凝滞如铅,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铁屑,刺得肺腑生疼。
祭坛由不知名的黑色岩石筑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会崩裂出某种沉睡的恶物。
其上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那火无声无息,却发出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千万只虫豸在颅骨内爬行,钻入耳膜,搅动神智。
火焰没有温度,反而释放出刺骨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鼻腔都被冻得发麻,皮肤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仿佛有无数冰针顺着毛孔扎进血肉。
祭坛中央,一块巨大的石碑悬浮在半空,表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扭曲、混沌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时而聚合,时而撕裂,发出细微的“滋啦”声,像是远古神只在低语,又像是宇宙初开时的混沌呓语。
石碑边缘不时逸散出一缕缕灰黑色雾气,触之即化为刺骨阴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
陈万辉深吸一口气,喉头泛起血腥味,眼神坚定,一步踏入了黑色火焰的范围。
就在他脚掌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猛然从灵魂深处炸开!
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神魂本源上狠狠地烙印、灼烧。
每一簇跳动的黑色火焰,都像一只贪婪的恶鬼,疯狂地撕扯着他的意志,火焰的每一次跃动,都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神魂哀鸣,在他意识深处回荡。
他能“听”到自己灵魂被撕裂的声音,像布帛被粗暴扯开;能“触”到那黑炎如毒藤般缠绕神经,一寸寸绞紧;甚至能“嗅”到神魂燃烧时散发出的焦糊气息,混杂着腐朽的铁锈味。
陈万辉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滴在祭坛岩石上竟瞬间凝成冰珠,发出“嗤”的轻响。
他紧咬牙关,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硬是扛住了这第一波冲击,没有倒下。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与生俱来、作为他最大底牌的天命镜力量,正在被这些诡异的黑炎飞速吞噬!
黑炎就像是天命镜的克星,每燃烧一分,天命镜的光芒就黯淡一分,那种力量被剥离的感觉,比灵魂的灼痛更加让他恐惧——仿佛自己最核心的一部分正在被活生生剜去,留下空洞而冰冷的虚无。
“很好。”
神秘的传承者站在祭坛边缘,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他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之下,脸上戴着一张无法看清五官的青铜面具,只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两个黑洞,偶尔闪过一丝猩红的微光,像是深渊中窥视的野兽。
“这一关,考验的便是决心与舍弃。天命镜虽强,却也是束缚你的旧有枷锁。唯有舍弃它,你才能毫无挂碍地接受真正纯粹的混沌之力,成为这片遗迹、乃至整个混沌意志的新主人。”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仿佛是至高无上的真理,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击在心神之上,令人不由自主地动摇。
说罢,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道浓郁如墨的黑光。
随着他屈指一弹,那道黑光如同一支利箭,精准地射入了中央悬浮的石碑之中。
嗡——
石碑剧烈震荡起来,其上的混沌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地流转、重组,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无数齿轮在强行咬合。
整个祭坛的黑色火焰骤然暴涨数倍,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向陈万辉,锁链表面布满倒刺,每一次抽打都带起一阵灵魂撕裂的剧痛,将他彻底禁锢在祭坛中心。
也就在这一刻,陈万辉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试炼!
试炼是考验,是筛选,绝不是这种赤裸裸的掠夺和封印!
那些符文的运转方式,根本不是为了传承力量,而是在构建一个巨大而精密的牢笼,一个专门针对他神魂和天命镜的牢笼!
“你想夺走我的天命镜!”陈万辉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祭坛外的身影,声音嘶哑地吼道,喉咙里泛起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中挤出。
神秘传承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低沉的轻笑:“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不过,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与此同时,遗迹的另一条隐秘通道中,两道娇小的身影正飞速穿行。
小荷与小蓝凭借着对遗迹结构的特殊感应和精妙的身法,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路上的残存禁制,终于潜入到了祭坛所在的核心区域。
当她们看到祭坛上的景象时,两人的脸色同时剧变。
“不好!哥哥有危险!”小荷惊呼一声,就要冲出去。
“等等!”小蓝一把拉住她,眼神凝重地扫视着祭坛周围的虚空,“这里布满了隐藏的禁制,一旦触动,我们不但救不了他,自己也会被困住!”
她的双眼中闪烁着淡蓝色的数据流光,无数细微的符文在她瞳孔中飞速解析、重构,耳边甚至能“听”到符文能量流动的细微电流声。
只用了短短数息时间,她就解读出了一部分外围符文的含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她立刻通过神识传音,将一道焦急的讯息送入陈万辉的脑海:“主人!快醒醒!这不是传承试炼,这是一个灵魂剥离法阵!他在利用祭坛的力量,强行将天命镜从你的灵魂本源中剥离出来!”
这道传音如同一道惊雷,彻底证实了陈万辉的猜测。
“剥离我的灵魂……”陈万辉心中一凛,他能感觉到,那些黑炎锁链已经渗透了他的神魂防御,开始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割他与天命镜之间的联系,每一次切割,都伴随着一阵灵魂被剥离的麻木与剧痛。
“小荷,小蓝,帮我拖延时间!”陈万辉发出一声怒吼,不再被动防御。
两人得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
小蓝负责解析禁制的核心节点,小荷则催动自身灵力,小心翼翼地从禁制最薄弱处进行干扰,尝试破解。
就在此刻,遗迹入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一道强横无匹的气息横冲直撞而来。
张长老浑身浴血,气息却依旧霸道,他显然已经解决了外面的那些竞争势力,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当他看到祭坛上的景象时,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长老也不禁勃然色变:“竖子敢尔!”
他怒吼一声,刚要出手,却见祭坛中心的陈万辉,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痛苦和挣扎,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决绝。
“想剥离我的天命镜?你也配!”
陈万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志。
他竟放弃了抵抗黑炎的灼烧,反而主动将自己的神魂力量反向灌入那些黑炎锁链之中!
这是一场豪赌——他能“触”到神魂在黑炎中被撕裂的痛楚,“听”到力量逆流时的轰鸣,甚至“嗅”到自己意志燃烧的焦灼气息。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借你的火,烧你的牢!
“不,”陈万辉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我只是……借你的力量,来打碎你的牢笼!”
轰隆!
他体内的天命镜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这金光与被他引动的混沌黑炎猛烈对撞,非但没有湮灭,反而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纠缠、融合,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破!”
陈万辉一声爆喝,这股狂暴的力量顺着黑炎锁链,瞬间倒灌回祭坛中央的石碑!
咔嚓……咔嚓嚓!
石碑上的混沌符文疯狂闪烁,发出一阵阵哀鸣,随即,密密麻麻的裂痕从中心蔓延开来。
一声巨响,作为整个法阵核心的石碑,被陈万辉硬生生从内部震成了漫天齑粉!
随着核心破碎,缠绕在他身上的黑炎锁链寸寸断裂,整个祭坛的能量循环瞬间崩溃。
陈万辉挣脱了束缚,他身形一晃,稳稳地落在地上,虽然脸色苍白,气息虚浮,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一步步走出祭坛,冰冷的目光锁定在神秘传承者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根本不是什么传承者。这遗迹真正的传承早已消散,你,不过是当年陨落于此的混沌意志,所残留的一抹执念罢了。”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神秘传承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片令人作呕的腐烂与虚无。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扭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淡定。
“被我看穿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吗?”陈万辉冷冷地看着他。
“桀桀桀……”神秘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狞笑,面具彻底破碎,露出一张半边正常、半边高度腐烂的脸,“既然被看穿了,那这出戏也没必要再演下去了!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都给我留下来陪葬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胸口,引爆了封印在自己体内的最后核心能量。
轰隆隆——!
整个遗迹开始剧烈地摇晃,穹顶崩裂,大地塌陷,无数巨石混杂着狂暴的能量洪流倾泻而下,带起刺骨的罡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焦灼的气息,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割裂着一切。
张长老等人脸色大变,纷纷准备撤离。
然而,陈万辉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那道借着爆炸掩护,化作一道流光遁向未知虚空的腐烂身影。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
他的声音在崩塌的轰鸣中显得异常清晰。
下一刻,一道璀璨的金光自他眉心射出,在半空中化作一面虚幻而古朴的镜子。
镜面之上,光华流转,迅速锁定了一道正在急速远去的、微不可见的灵魂轨迹。
无论那残余意志逃到天涯海角,藏入任何时空缝隙,在这面镜子的锁定之下,都将无所遁形。
遗迹在崩塌,而一场跨越空间的追杀,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