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渊的煞气如退潮般散去,残垣断壁间的血腥味尚未消散——铁锈般的腥气混着焦土的灼臭,在鼻腔中久久不散。
远处碎裂的石柱间,几缕残烟嘶嘶作响,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
然而,那令人窒息的狂暴意志确实已经平息。
然而,陈万辉的心却没有半分松懈。
他紧锁的眉头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脚下焦黑的大地。
指尖传来地面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沉睡巨物的心跳,透过靴底渗入骨髓。
就在刚才,一股微弱却极度阴邪的波动,如同一条潜伏在深海的毒蛇,从地底深处一掠而过。
那波动一闪即逝,快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可耳膜却残留着一声极轻的“嗡”鸣,仿佛有根冰冷的针在颅内轻轻划过。
但陈万辉强大的神魂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它。
这感觉,与方才被斩杀的破坏势力首领身上的气息同源,却又精纯、古老了千百倍——像是腐烂的藤蔓深处,突然嗅到一丝来自远古沼泽的瘴毒。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首领临死前那怨毒而诡异的狞笑,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回响,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质感,仿佛从记忆深处爬出的虫豸,啃噬着理智的边缘。
他缓缓弯下腰,将怀中气息微弱的小粉轻轻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巨石上。
少女粉色的裙衫沾染了尘土与血迹,布料摩擦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枯叶在风中碎裂。
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睫毛微微颤动,指尖冰凉,但生命体征总算稳定了下来。
“你撑住,我得去一趟下面。”陈万辉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远处,雷长老正俯身检查着战场,他的脸色比魂渊的天空还要阴沉。
他从一堆碎裂的铠甲中,捻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片。
石片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刚从冰棺中取出的骨片,表面纹路如毒蛇盘绕,扭曲的符文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紫芒。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神魂刺痛,耳边似有无数细小的尖啸在颅骨内回旋。
“这不是普通的破坏势力能拥有的东西……”雷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上面的气息……是‘幽冥殿’!”
“幽冥殿?”陈万辉神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惊骇,“那个在千年前就已被各大宗门联手覆灭,彻底从世间抹去的远古邪宗?”
“没错。”雷长老的语气无比凝重,“传说幽冥殿擅长以魂养煞,炼制邪器,手段残忍至极。他们的符文独一无二,我曾在宗门最古老的禁典上见过拓印,绝不会认错。看来,所谓的破坏势力,不过是他们抛出来吸引视线的幌子。”
一个早已覆灭的邪宗,在千年后重新现世,其图谋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陈万辉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小粉,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却也更加决绝。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出一抹璀璨的银光。
那是天命镜的本源之力,光点如液态星辰,带着温润却不容抗拒的暖意。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道光点入小粉的眉心。
银光没入,一道繁复而玄奥的护魂印记在其灵魂深处悄然形成,空气中泛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如同水波轻荡。
做完这一切,他又双手结印,以自身精血为引,在小粉周围布下了足足三重结界。
血珠滴落时发出“嗒”的轻响,随即化作金红交织的符文,光华流转,将少女柔弱的身躯牢牢护在其中。
“雷长老,”陈万辉转过身,目光如炬,“我要去下面探个究竟。小粉就拜托你了。记住,若我三日之内没有回来,立刻带她离开魂渊,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雷长老心头一震,他看着陈万辉那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句嘱托的分量有多重。
此地凶险未知,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之隔。
陈万辉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循着那股阴邪波动的残留轨迹,来到一处被巨石掩盖的裂缝前。
裂缝深不见底,正丝丝缕缕地向外冒着诡异的紫色雾气。
那雾气带着一种腐朽与怨念混合的气味,像是千年坟土与腐烂花瓣的交杂,每一次呼吸都让肺腑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运转,护住周身,纵身跃入了那片未知的深邃之中。
下坠的过程漫长而压抑。
四周的紫色雾气越来越浓,它们像有生命一般,冰冷地缠绕上他的皮肤,湿滑如蛇信舔舐,试图钻入他的七窍。
耳畔开始响起低语声——起初是细碎的呜咽,继而化作无数个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在反复诉说着痛苦、绝望与背叛。
那声音带着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钝器反复敲击神魂,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不坚的人瞬间疯狂。
陈万辉强行镇定心神,死守灵台清明,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追踪那道越来越清晰的邪恶波动上。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孤舟,在惊涛骇浪般的灵魂哀嚎中,坚定地驶向那唯一的航标。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终于消失。
他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仿佛踩在远古巨兽的脊骨之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而空旷的地下石窟。
石壁上布满暗红色的脉络,像是凝固的血管,隐隐有微弱的搏动。
石窟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古老祭坛。
祭坛由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建成,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每一道裂痕中都渗出丝丝寒意,触之如冰,却又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而祭坛的正上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团悬浮在半空中的东西。
那是一团篮球大小,不断扭曲、蠕动的黑色光球。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纯粹、最恶毒的灵魂能量高度压缩而成。
它就像一个微缩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能量,正是之前那个巨大暗影的灵魂本体!
它竟然一直藏在这里!
就在陈万辉出现的瞬间,那团黑色的光球剧烈地脉动了一下,仿佛一颗复苏的心脏。
紧接着,在光球的表面,缓缓睁开了两道猩红色的“眼睛”。
那并非真正的眼睛,而是两点燃烧着怨毒与仇恨的血色光芒,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咚——”,如同丧钟敲响。
一道沙哑、冰冷,不似任何生灵的声音,在整个石窟中回荡开来,带着一丝古老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韵律:
“钥匙……终于来了。”
陈万辉心神剧震,他完全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钥匙?
什么钥匙?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全身灵力蓄势待发,厉声喝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幽冥殿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团黑色的暗影灵魂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笑声。
笑声在石壁间反复回荡,震得空气微微发颤,黑色光球随之剧烈扭曲,表面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带着讥讽意味的半张脸庞,嘴角咧开,却没有真实的肌肉牵动,只有一道裂痕般的光影在蠕动。
“幽冥殿?不过是吾等昔日圈养的走狗罢了。”暗影灵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刚刚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至于你……你身上,有那个家伙的味道。那个将我们封印在此地,该死的家伙的味道……”
陈万辉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封印?
这个地方竟然是一个封印之地?
而自己身上的天命镜之力,显然被对方认了出来!
“很有趣,不是吗?”那声音愈发冰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用来锁住牢笼的锁,亲手将打开牢笼的钥匙送到了我的面前。”
话音未落,祭坛上方的黑色光球猛地膨胀开来,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交手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陈万辉只觉得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砸中,护体灵力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那磅礴的暗影能量不再是单纯的一团,而是开始向内收缩、凝聚。
黑影意志缓缓凝聚出半张模糊的脸庞,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