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成虚无的尘埃。
她的轮廓在昏暗的魂光中微微颤动,像一缕即将熄灭的烛火,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唯有唇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气,证明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生机。
那曾如星辰般璀璨的生命气息,此刻已微弱到近乎断绝,灵魂的边缘正在逸散,被一种无形而恐怖的力量拉扯着,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正从她体内抽出光点,缓缓融入空中紊乱的魂流,即将彻底消融于天地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只剩下绝望的死寂——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山谷深处原本低沉呜咽的魂啸也骤然沉寂,仿佛连天地都在屏息,等待着某种不可挽回的终结。
只有陈万辉手腕割裂时那一声极轻的“嗤”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是命运裂开的一道口子。
陈万辉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决绝,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齑粉。
他的指节因紧握而泛白,袖中玄铁短刃划破皮肤的触感冰冷而锐利,但真正灼痛他的,是心底那道早已封印千年的禁忌之门被强行推开的撕裂感。
他知道,任何丹药、任何灵宝,都已无法挽回这濒临消散的灵魂。
唯一的希望,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那个他发誓永不示人的最终底牌。
没有丝毫犹豫,一道乌光自他袖中闪过,那是他贴身携带的玄铁短刃。
锋利的刃尖划过他坚实的手腕,皮肤应声而裂,但流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
一滴,仅仅一滴,宛如熔化的黄金,散发着神圣而威严的气息,从伤口处凝聚、滚落——那金色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光,坠落时竟带着低沉的嗡鸣,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法则的共鸣。
这滴金色的神血,蕴含着他一身道法的根源,是他踏入此界、重塑根基的本源之力。
暴露它,就等于将自己最大的弱点和秘密公之于众,后患无穷。
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金色的血液精准地滴入小粉微张的唇间,仿佛一轮微缩的太阳坠入了冰封的深渊。
刹那间,一股沛然莫御的生命力轰然炸开!
光如涟漪般自她唇齿间扩散,带着温润的暖意与神圣的震颤,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她的肌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金色脉络,如同大地上的江河被重新点亮,每一道都跳动着复苏的节奏。
那些即将离散的灵魂碎片,像是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敕令,被一股温柔而霸道的力量强行拉扯、聚合,重新凝聚成形。
她的指尖微微抽动,触碰到陈万辉掌心时传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温度。
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而稳定,胸口起伏的节奏像是一首缓慢复苏的安魂曲。
就在陈万辉全力施救的瞬间,战场另一端,风云突变!
雷长老抓住敌人首领因小粉异状而分神的一刹那,眼中精光爆射。
他手中紧握着一枚陈万辉早已交予他的玉符,符上篆刻着玄奥无比的古老纹路,正是“天命符”!
“以我之魂,引渊为阵!起!”雷长老一声怒喝,将毕生修为尽数灌入天命符中。
轰隆!
整座魂渊山谷剧烈震颤起来,仿佛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唤醒。
地面龟裂,无数道黑紫色的光线冲天而起,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魂渊之力不再是无序的乱流,而是被天命符精准地调动,化作无数条漆黑的锁链,每一根都缠绕着幽光,发出金属般的嗡鸣,在空中扭曲、缠绕,构筑成一座巨大无比的镇魂大阵。
那破坏势力的首领尚在惊愕于陈万辉的手段,便惊觉自己已被大阵彻底笼罩。
无穷无尽的魂渊之力化作实质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神魂如遭雷击。
他疯狂催动力量,黑色的毁灭气息化作巨浪,一次次冲击着阵法壁垒,激起阵阵涟漪般的光波,却始终无法撼动那坚不可摧的黑紫色魂力锁链——更令人惊骇的是,那些冲击的力量竟被反向吸收,化作大阵的养分,令锁链上开始燃烧起金色的火焰,每一次抽击都带着焚魂裂魄的威能。
“天命符……这是陈万辉的东西!你竟敢用这种禁忌之物对付我!”他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震得碎石簌簌滚落。
陈万辉没有理会那困兽犹斗的嘶吼,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中的女孩身上。
他轻轻将她抱起,指尖感受到她脸颊逐渐恢复的温热,低声呼唤:“小粉。”
怀中人儿的眼睫微微颤动,如同蝶翼轻扑,缓缓睁开了一双依旧虚弱却重燃光彩的眼眸。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张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紧张和后怕,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与释然。
她用尽力气,扯出一抹虚弱却安心的微笑:“你……还活着。”
这三个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抚慰人心。
陈万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说完,他将小粉轻轻交给身旁赶来的雷长老,缓缓转身,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阵中气急败坏的敌人。
“你们以为,靠着这点阴谋诡计,就能毁掉我的一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与威严,回荡在整个山谷。
阵中的首领闻言,面色一狞:“陈万辉!你别得意的太早!就算你救了她又如何?就算你用天命符困住了我又怎样?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魂渊!”
“是吗?”陈万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嗡——
一轮虚幻的古镜之影,在他掌心上方悄然浮现。
正是天命镜的虚影!
镜面古朴,却流转着比刚才那滴神血更加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当天命镜虚影出现的那一刻,整座魂渊都为之沸腾!
那金色的光芒如同神谕般洒落,照亮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只是被动构筑成阵的魂渊之力,在金光的照耀下,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灵魂,开始主动与天命镜产生共鸣。
山谷活了过来。
大地在律动,山石在嗡鸣,就连空气中流淌的魂力,都仿佛在向它们唯一的主人顶礼膜拜。
那座镇魂大阵的力量瞬间暴涨了十倍不止,黑紫色的锁链上甚至燃烧起了金色的火焰,每一次抽击,都让那首领的护体黑气溃散一分。
直到此刻,那破坏势力的首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所以为的算无遗策,在对方面前,不过是一个幼稚可笑的笑话。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对方的棋盘上挣扎,甚至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
“不!饶命!陈道友,我错了!我愿意臣服,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切,只求你饶我一命!”他彻底崩溃了,嘶吼着发出最后的求饶。
然而,陈万辉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对于想夺走他珍视之物的人,他从无怜悯。
“太晚了。”
他平淡地吐出三个字,抬起的右手猛然握下。
“不——!”
随着他握拳的动作,天命镜虚影光芒大放,镇魂大阵瞬间收缩,无穷的魂渊之力与天命神光融为一体,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阵中的首领。
只听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首领的元神被一掌震得粉碎,化作漫天光点。
但这还没完,金色的神光如同烈火燎原,将那些破碎的元神光点一一灼烧、净化,连一丝一毫的残魂印记都未曾留下。
他,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随着首领的覆灭,他麾下的残余势力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在魂渊之力的涤荡下,顷刻间灰飞烟灭。
持续了数个时辰的喧嚣与杀伐,终于归于平静。
魂渊的风,似乎也变得温和起来。
陈万辉缓缓走到山巅之上,负手而立。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因为神血外放、天命镜共鸣以及彻底掌控魂渊后而脱胎换骨的全新力量。
那不再是溪流,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灵魂海洋,每一缕魂力,都带着绝对的掌控感,仿佛是他意志的延伸。
这一次,再没有人能轻易撼动他分毫。
胜利的喜悦与力量的充盈感在他心头流淌,然而,就在他神魂与整个魂渊完美交融的刹那,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此间任何生灵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魂渊的最深处传来。
那是一股比先前所有敌人加起来都要恐怖亿万倍的古老、森然的气息,仿佛一头沉睡在时间长河尽头的巨兽,因为魂渊的剧变,被惊扰了长眠,缓缓地、睁开了一丝眼缝。
陈万辉嘴角的笑意,悄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