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黑瘦汉子?!他竟然还没死?!他一直跟着自己?!
“走!”黑瘦汉子嘶哑地低吼一声,一把将沈砚之推向弄堂深处,自己则悍不畏死地迎向了剩下的杀手和那个刀疤脸!
雨巷中,顿时爆发了一场短暂而极其惨烈的搏杀!黑瘦汉子显然身受重伤,动作远不如之前敏捷,但他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死死缠住了那几个杀手!
刀锋入肉的声音、压抑的惨叫声、雨水溅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沈砚之抱着铁箱,呆呆地看着那个为他浴血搏杀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走啊!!!”黑瘦汉子腹部中了一刀,却猛地抱住了一个杀手,用尽最后力气冲着沈砚之咆哮,“告诉……九爷……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把匕首从他后心狠狠刺入,穿透了胸膛。
黑瘦汉子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涌出。
然后,他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雨水中,溅起一片血色的水花。
又一个为他而死的人。
沈砚之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泪水混合着雨水奔涌而出!他不再犹豫,抱着那沉重的铁箱,转身向着雨巷黑暗的尽头,发足狂奔!
身后传来杀手们追赶的脚步声和刀疤脸气急败坏的吼声!
“追!” “不能让他跑了!”
子弹嗖嗖地打在他身边的墙壁上!但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拼命地跑!跑!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沉重的铁箱如同烙铁般烫手,也拖慢了他的脚步。身后追杀者的脚步声和怒吼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
子弹不时呼啸着擦身而过,打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
沈砚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在迷宫般狭窄湿滑的雨巷中亡命奔逃。他利用对地形的模糊记忆,猛地拐进一个岔路。又奋力翻过一堆废弃的竹筐,暂时甩开了一点距离。
他看到一个半塌的院墙,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蜷缩在一个堆满破瓦罐的角落里。死死捂住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追杀者的脚步声从巷口掠过,叫骂声逐渐远去。
“……妈的!跑哪去了?!” “分头找!他抱着箱子,跑不远!” “搜这边!”
声音渐渐消散,沈砚之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湿透。冷得牙齿咯咯作响,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阵阵刺痛。
短暂的安全带来的不是庆幸,而是更深的绝望和茫然。
黑瘦汉子浴血倒下的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又一个因他而死。为了什么?为了怀里这箱肮脏的、属于别人的罪证?这些东西甚至不能换回父亲一个清白!
他颤抖着打开铁箱,就着微弱的天光,再次看向那些账本和信件。周文甫的勾当,赵承业的默许,官僚系统的腐烂……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无力。就算把这些公之于众,又能怎样?不过是换一批豺狼上台罢了。
这个世道,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巷子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和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密集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脆响!
不是刚才那些杀手!是军队的人!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响起:“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沈砚之的心猛地提起!是赵承业的人?还是……?
巷口传来了短暂的、激烈的交火声!显然是军队和刚才那批杀手遭遇了!枪声很快停歇,只剩下几声零星的惨叫和呵斥声。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他藏身的方向而来,沉稳而有序。
沈砚之抱紧铁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精准地定格在他身上。
“发现目标!在这里!”
几名士兵冲了进来,枪口对准了他。随后,一个披着军用雨衣、脸色冷峻的军官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沈砚之和他怀里的铁箱。
不是周文甫的人,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军官。
“带走。”军官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士兵上前,粗暴地将沈砚之拽起来,夺过他死死抱着的铁箱,然后押着他向外走去。
巷子口停着几辆军车,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刚才追杀他的那几个杀手,包括那个刀疤脸,已经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沈砚之被推搡着塞进一辆汽车的后座,左右各坐着一名面无表情的士兵。军官拿着那个铁箱,坐进了副驾驶。
汽车发动,在雨幕中驶离了这片血腥的街区。
沈砚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是谁?要带他去哪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严刑拷打?还是直接处决?
汽车没有开往督军府,也没有开往周文甫的监狱,而是驶向了城外。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有士兵严密守卫的临时指挥所。
沈砚之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那个军官将铁箱放在桌上,示意士兵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军官没有审问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拿起那个铁箱,仔细地检查起来。他翻看着那些账本和信件,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紧锁起。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沈砚之。眼神复杂,带着一种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
“你叫沈砚之?沈文渊的儿子?”军官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沈砚之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军官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这些东西……是你从陈九那里得到的?”
沈砚之依旧沉默。
军官叹了口气,指了指那些“黑材料”:“你知道这些东西如果泄露出去,会死多少人吗?会引发多大的动荡吗?”
沈砚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充满嘲讽:“难道……不该死吗?这个世道……难道不该……动荡吗?”
军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年轻人,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动荡,死的往往是最无辜的人。”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忽然问道:“陆峥年……他最后……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紧!他为什么问这个?!他到底是谁的人?!
看到沈砚之瞬间绷紧的身体和警惕的眼神,军官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停下脚步,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也是一枚棋子……可惜了……本来是把好刀……”
这句话,如同重锤,再次敲在沈砚之的心上!他猛地看向军官!
军官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沈砚之,你恨这个世道,恨那些毁了你家的人,对吗?”
沈砚之咬着牙,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