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被齐九章推到衣柜里，透过缝隙看见整个房间正在扭曲变形。墙壁褪色成民国时期的报纸，地砖缝隙长出青苔，婚床上多了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整齐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七个穿民国军装的身影走上阁楼，为首的高大军官摘下帽子，赫然是程渊祖父年轻时的模样。
他们抬起床上尸体时，白布滑落一角，露出林绣姑青紫的脸，她圆睁的眼睛突然转向衣柜方向。
\"时辰到了。\"军官模样的祖父说道，声音像隔着水面传来，\"下一个甲子之前，七星位不能破。\"
程渊的左眼突然清凉，通幽瞳的视野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看见祖父腰间挂着个青铜铃，与他从博物馆带回的那个正好是一对。当军官们抬着尸体下楼时，林绣姑垂落的手突然动了动，一枚银钥匙掉在衣柜前。
阴兵消失后，宅院恢复原状，程渊捡起钥匙，发现匙齿组成个\"程\"字。齐九章盯着钥匙看了半晌，突然拽着他往槐树跑去。
\"树根下面！\"齐九章用桃木剑划开盘根错节的树根，\"七星锁魂局需要七个镇物，这下面肯定......\"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皮裂开无数缝隙，每个缝隙里都渗出黑血。程渊手中的银钥匙变得滚烫，左眼自动聚焦在树干中央，那里浮现出个锁孔形状的树瘤。
\"闪开！\"一个陌生男声突然响起。
程渊被人猛地拉开，一面八卦镜擦着他脸颊飞过，正正贴在槐树裂口处。镜面反射的阳光突然变成金色火焰，烧得树干滋滋作响。
黑雾中传来凄厉的尖叫，七个绳套同时燃烧起来，穿藏青色长衫的男人站在院门口，手中把玩着三枚铜钱：\"苏沉舟，古董商。\"
他指了指八卦镜，\"这镜子照的不是现在，你们仔细看。\"
程渊望向镜面，里面映出的竟是六十年前的场景：年轻的祖父带着六个人在槐树下埋下七口棺材，每口棺材都缠着刻满符咒的铁链。
而林绣姑被锁在最中央的棺材里，活活憋死的瞬间，她咬破手指在棺盖上画了个倒七星。
\"反咒。\"苏沉舟收起铜钱，\"这女人临死前把锁龙局改成了养煞局，所以每六十年必须有人补位。\"
程渊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在通幽瞳的视野里，槐树根须深处缠绕着具小小的骸骨，是个不足月的胎儿，头骨上刻着与程渊掌心相同的七星纹。
\"原来如此......\"齐九章脸色惨白，\"七星锁魂需要血脉相连的母子为引，程将军，你真是够狠。\"
程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他再次触碰槐树时，通幽瞳突然展现新的能力，树皮下的年轮开始旋转，浮现出程家老宅的方位图。
七个红点标记的位置中，槐巷44号与殡仪馆已经点亮，剩下五个中有三个在城内，两个在远郊。
\"你的眼睛在进化。\"苏沉舟突然凑近观察程渊的左眼，\"通幽瞳分三重境界，你现在刚摸到第二重的门槛。\"
远处传来救护车警笛声。
程渊的左眼突然自动调焦，穿透数公里距离，清晰看见市中心医院顶楼。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把病人推下天台，而那人坠落时的尖叫声，与槐树下的婴灵哭声一模一样。
\"下一个阵眼在医院。\"程渊抹去左眼的血，\"而且已经出事了。\"
苏沉舟的八卦镜突然裂开一道缝。镜中的历史影像扭曲变形，年轻程将军的脸突然转向现实，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程渊通过通幽瞳读出了那句遗言：
\"血脉不断，轮回不止。\"
雨夜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
程渊跟着齐九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远处偶尔亮起的闪电照亮他们手中的地图，那是根据槐树年轮显现的图案临摹下来的，标记着程家老宅的方位。
\"还有三里地。\"齐九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民国时期这一片都是程家产业，后来......\"
铜铃声突然从山道拐角处传来。
不是青铜铃那种带着金属锐响的清音，而是闷哑的、带着某种潮湿回响的动静，像是有铜器在淤泥里震动。
程渊的左眼突然刺痛，通幽瞳自动聚焦，雨幕中浮现出七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每个人头顶都飘着盏绿莹莹的灯笼。
\"阴人借道，阳人回避～\"
沙哑的吆喝声伴着铜锣响，人影渐近，程渊看清那是六具用草绳串在一起的尸体，额头上贴着黄符。
领路的是个戴斗笠的精瘦汉子，腰间挂着串铜铃，左手持锣，右手摇着个泛白的招魂幡。
\"是赶尸的。\"齐九章压低声音，\"湘西张家的手法。\"
队伍最末那具尸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斗笠汉子猛地转身，三枚铜钱甩出，正正贴在尸体眉心、咽喉和心口。
尸体安静下来的同时，程渊的左眼捕捉到它脖颈处浮现的紫色淤痕，和殡仪馆女尸一模一样。
\"这位先生。\"斗笠汉子突然看向程渊，斗笠下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劳驾让让路，你身上阳气冲了我的客人。\"
程渊刚要侧身，队伍最末那具尸体突然发出\"嗬嗬\"的喉音。斗笠汉子脸色骤变，招魂幡猛地插进地面：\"张槐，湘西赶尸第三十七代传人，不知两位是？\"
\"民俗研究所齐九章。\"齐九章亮出证件，\"这位是程渊，程家后人。\"
\"程家？\"张槐的斗笠微微抬起，露出下半张苍白的脸，\"难怪我的喜神躁动......最后一个姓程的赶尸人，死在上个甲子年七月半。\"
铜铃声突然变得急促，六具尸体齐刷刷转向程渊，膝盖弯曲做出跪拜姿势。张槐摸出把糯米撒在尸体周围，它们才重新站直。
\"你的血......\"张槐鼻子抽动，\"是镇魂将的味道。\"
闪电劈落，照亮山路尽头残破的牌坊。
程渊的通幽瞳穿透雨幕，看见牌坊上\"程宅\"二字周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每根线上都挂着小小的铃铛，和他包里的青铜铃一模一样。
\"顺路。\"张槐突然说，\"我也要去程家老宅取件东西。\"
六具尸体自动分成两列，像仪仗队般站在牌坊两侧。程渊走过时，最前面那具年轻女尸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气音：\"绣......姑......\"
张槐的铜锣重重敲在女尸天灵盖，它立刻松手。
但程渊的左眼已经看见女尸耳后的刺青，倒七星图案，与林绣姑棺材里那个婴儿头骨上的如出一辙。
\"六十年前那场百尸夜行，\"张槐边走边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穿过牌坊，废墟轮廓渐渐清晰。
程家老宅大半已经坍塌，唯有祠堂还算完整。张槐解下腰间铜铃挂在祠堂门环上，六具尸体立刻在门前围成圆圈，开始机械地原地踏步。
\"守门的阵法。\"齐九章小声解释，\"湘西赶尸秘术里最精妙的活人禁制。\"
祠堂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