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统领!前面有群巨大怪物阻拦了我军去路!那怪物比俺老家牛还大!”斥候连滚带爬,声音都变了调。
赵天啸心头一凛,勒紧马缰:“比牛还大?难道是主公所说的南越国象兵?”他立刻想起周朔曾面色凝重地提过,南越有一支王牌,名为象兵,冲阵之力堪比山崩,遇之必慎!
“走!去看看!”赵天啸一夹马腹,带着亲卫疾驰上前。
当赵天啸越过层层盾墙,看清两里外的景象时,即便身经百战,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黑压压的南越精锐如乌云盖顶,阵前三千头战象列阵,那巨兽堪比移动的小山丘!
覆着鎏金护甲的象牙在昏黄日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象背塔楼上的南越兵士手持长矛,眼神凶悍。
每一头战象迈步,大地都随之沉闷震颤,仿佛地龙翻身。
侧翼还有两千骑兵游弋,马蹄踏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半片天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统…领,那是什么怪物,好大…好多肉…不知道那怪物的肉好不好吃?”身边一个飞鱼卫百户将鹰猛地擦了把口水,眼睛瞪得溜圆,非但不怕,反而像是饿狼见了肥羊。
赵天啸差点气笑,劈头骂道:“将鹰你个吃货!以前当水匪时就属你吃得多!那是南越象兵!南越国压箱底的宝贝!主公说过,冲起来比咱们代州铁骑还凶悍!”
将鹰咂咂嘴,一脸惋惜:“那主公有没有说,那什么大象能吃不?”
“吃吃吃!一天天净知道吃!”赵天啸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句,猛地拔刀出鞘,声如雷霆炸响全军:“兄弟们!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是南越象兵!主公早有交代,这玩意看着唬人,实则外强中干!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叫这群南越蛮子看看,什么叫代州雄师!”
“吼!杀!杀!杀!”全军暴喝,声震四野。
令旗挥动,军阵如精密机器般高速运转!
前排飞鱼卫重盾手怒吼着,“嘭”地将包铁大盾底部狠狠楔入干硬的土地,瞬间结成一道钢铁壁垒。
第二排长矛手将特制的加长矛从盾隙中猛地探出,斜指前方,寒光凛冽的矛尖瞬间化作一片死亡森林!
军阵后方,四门黝黑沉重的“怒蛟炮”被炮兵飞快调整射界,粗大的炮口死死锁定远处缓慢逼近的“肉山”。
两翼,轻便的虎蹲炮和改良后可投掷火药罐的投石车也已就位。
元戎弩手沉默地检查箭匣,腰间的“掌心雷”触手可及。
全军屏息,只待雷霆一击!
对面,南越战鼓声陡然变得急促狂野!
“哞呜——!!”
三千头战象在驭手驱使下,开始加速!起初是慢步,随即变成令人心胆俱裂的狂奔!
如同一片移动的山脉,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压来!
象背上的南越弓弩手开始抛射箭矢,零星落在代州军盾牌上,发出噼啪声响。
两千侧翼骑兵同时启动,试图迂回包抄!
大地轰鸣,烟尘冲天,兽吼如雷!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几乎要让人窒息!
赵天啸屹立阵中,目光冰冷,估算着距离。
“四百步…三百五十步…三百步!怒蛟炮——放!”他猛地挥下手臂!
轰!轰!轰!轰!
四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炮口喷出数尺长的炽烈火焰和浓密白烟,特制的霰弹如同死神挥出的镰刀,呈扇形狂暴地泼向象群最密集的前排!
噗噗噗噗!
血雾瞬间从十几头冲在最前的战象身上爆开!鎏金护甲能挡箭矢,却难抵这雷霆一击!
铁珠嵌肉,碎铁片横飞,许多直接打进了战象脆弱的眼睛、鼻子和腿部关节!
“哞呜——!!!”
凄厉痛苦的象鸣瞬间撕裂战场!数头战象痛得人立而起,疯狂甩动长鼻,背上的塔楼剧烈摇晃,上面的南越兵士惊叫着被甩飞,落地即成肉泥!
更有几头重伤战象彻底发狂,调头撞向自家阵营,后方象兵阵型顿时大乱!
南越军显然没料到对方有如此恐怖的火器,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虎蹲炮!投石车!目标两翼骑兵!放!”赵天啸命令毫不停歇。
砰!砰!轰隆!
侧翼火光迸射,爆炸声连绵,火药罐落入骑兵群中,顿时人仰马翻,烟尘与断肢齐飞,骑兵迂回的势头被硬生生掐断!
“元戎弩手!自由射击!目标象背敌兵!大象眼睛薄弱之地!”
嗡——!
一片密集的机括响动,数千支弩箭如同飞蝗过境,精准射向象背塔楼。
南越兵士如同下饺子般中箭跌落,他们的反击在代州军精良盔甲和盾阵前收效甚微!
第一轮交锋,代州军凭借超越时代的火器和严明纪律,狠狠挫了南越王牌的锐气!
然而,南越象兵终究是王牌!后续战象在驭手拼死控制下,凭借巨大惯性,如同洪流决堤,狠狠撞上了代州军的盾墙!
砰!!!!
轰!!!
地动山摇的巨响炸开!前排飞鱼卫重盾手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衡的野蛮力量山洪般撞来!包铁大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扭曲,旋即——破碎!
一名年轻的盾兵眼睁睁看着自己那面刻着家乡印记的巨盾四分五裂,下一刻,布满褶皱、沾满血污的象鼻裹挟着恶风当头砸落!
“噗——!”
他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连同半截身躯便像熟透的西瓜般爆开,血肉碎骨溅了身后袍泽一身!
这仅仅是开始!
砰砰砰!咔嚓!
接二连三的盾墙被狂暴的战象强行撞开、踏碎!
缺口处,巨兽咆哮,象背上凶悍的南越兵士疯狂投掷长矛、射出毒箭,不断扩大的缺口如同地狱裂开的口子,疯狂吞噬着飞鱼卫的生命!
残肢断臂和破碎甲胄四处飞溅,干硬的土地瞬间被滚烫的鲜血浸透泥泞!
“顶上去!堵住!死也要给老子堵住!”赵天啸眼球布满血丝,声音吼得几乎撕裂,手中长刀劈飞一支射来的箭矢,却无力阻止防线正在加速崩溃。
一头尤其雄壮的披甲战象,长鼻卷起一名重伤未死的飞鱼卫,残忍地将其抡起砸向另一面盾牌,骨骼碎裂声令人头皮发炸!
它迈着地动山摇的步伐,眼看就要彻底冲垮这个缺口,一旦让它闯入阵中,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缺口处,一名被撞折了腿、满脸是血的老兵猛地扯开腰间皮囊,掏出三颗黑黝黝的“掌心雷”,用最后力气吹燃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他望着那狰狞压来的巨兽,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嘶声狂笑:“狗日的畜生!尝尝你爷爷的厉害!飞鱼卫——!”
“死战!!”周围七八名同样浑身浴血、眼看缺口难堵的盾兵竟同时咆哮响应,毫不犹豫地拽出掌心雷,嗤嗤冒烟的火绳瞬间映亮他们年轻或沧桑却同样视死如归的脸庞!
“不——!”赵天啸目眦欲裂,伸手欲阻,却已来不及。
下一刻,他们赤红着双眼,拖着残躯,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迎着头顶那巨大的阴影和纷飞的箭矢,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用尽最后力气,将自己和那滋滋作响的死亡,狠狠撞向战象的粗腿、腹部,甚至是踩踏下来的巨足!
轰隆!轰隆!轰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缺口处猛然绽放!火光与硝烟吞噬了那些英勇的身影,也瞬间吞没了那头巨象的下半身!
“哞呜——!!!”
战象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震耳欲聋的哀鸣,庞大如小山的身躯剧烈摇晃,鎏金护甲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下肢再也支撑不住,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跪倒,旋即侧翻在地,发出濒死的呜咽,恰好将那致命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象背上的塔楼摔得粉碎,上面的南越兵士非死即重伤吐血!
惨烈!悲壮!
以血肉之躯,携雷霆之威,硬生生用敌人的巨兽堵住了防线!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交战双方!
后续冲来的战象被同伴巨大的尸骸和弥漫的硝烟血腥所阻,冲锋势头再次一滞。
“弟兄们!!!”赵天啸虎目含泪,声音哽咽,但随即化为滔天杀意,战刀指向因缺口被堵而出现短暂混乱的象群,“为兄弟们报仇!杀!杀光它们!老子不要俘虏!”
“报仇!杀!”
飞鱼卫的将士们目睹袍泽如此壮烈地牺牲,无不血灌瞳仁,悲痛化为狂暴的战力!
盾墙再次合拢,长矛更加疯狂地刺出,弩箭更加密集地泼洒!
战斗愈发残酷血腥。南越士兵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当最终硝烟散去,南越象兵溃败逃亡,望野原上已是尸山血海。
飞鱼卫的士卒们沉默地打扫着战场,收殓战友破碎的遗体。
那一处被炸得焦黑、被巨象尸骸堵塞的缺口周围,景象尤为惨烈,焦糊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军需官踉跄跑来,脸上沾满血污和烟灰,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统领…飞鱼卫…飞鱼卫阵亡五百,重伤三百!战损…近四成啊!好多弟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赵天啸身体晃了一下,拄着刀才稳住身形。他望着眼前惨景,又看向远方升龙城模糊的轮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这一仗,虽胜,却是惨胜!折损的都是追随他已久、经验丰富的飞鱼卫老卒!
攻打更加坚固、守军严阵以待的升龙城,无疑又添了几分艰难。
“娘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敌人,还是骂这该死的世道。
忽然,他听到一阵喧哗。扭头看去,竟是那吃货百户将鹰,正带着一帮人围着那头最大的、被炸死的战象尸骸,试图切割那根硕大的象鼻。
“统领!这玩意听说炖了嘎嘎香!给弟兄们补补身子!”将鹰抬头,咧着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笑容却异常坚定。
赵天啸怔了怔,最终只是疲惫地挥挥手,笑骂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随你便!妈的,吃不完老子拿你是问!一群杀才……”
残阳如血,映照着代州军黑底赤旗,也映照着无数英勇捐躯的亡魂。
通往升龙城的道路,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更加艰难的一战,已在眼前。
望野原上,硝烟弥漫,尸骸枕籍,哀鸣的巨兽与破碎的塔楼诉说着南越王牌的覆灭。
代州军的黑底赤旗,终于在黄沙与血色中傲然屹立,迎风猎猎作响。
此战大捷,兵锋直指,只剩最后一座坚城——升龙城!